清早
夏冰照例来叫何殊起床,不过今天不在家里吃饭,何宴清昨日说好了要带她出去转转的。
穿衣洗漱过后,何殊来到前厅,何宴清已经等在那里了。
何宴清簪着和田白玉簪,内穿一件白色交领罗衫,外罩一件天青色凉衫,静静地坐在交椅上喝着盏茶。
何殊今天也换了淡蓝色的发带,上面缀着水晶珠子和银铃,穿着对襟齐胸襦裙,天蓝色纱织上襦,月白绸裙,亲子装的即视感。
见何殊走进,何宴清放下茶盏,站起来理了理衣裳,看向何殊,道“走吧,我们去吃早饭。”
走在街上,何殊忽然发现自己实在是太矮了,总是要十分努力才能跟上何宴清的脚步,到后来何殊干脆拉住何宴清的衣袖,才能勉强跟在何宴清身侧。
不由感叹这待遇真是每况愈下,昨天她出门的时候至少还能坐牛车呢!
终于大概步行了二十分钟吧,她们来到一家应该是。。。包子铺?
铺子外摞的高高的蒸笼,里面人声鼎沸。
“一笼灌浆馒头,一碟灌藕,一碟糕糜乳糖浇,再要一碟玉灌肺。”何宴清对门口的婆子说道,说完就领着何殊走进店里找了座位坐下。
何殊在后面听着,前面两个还能听懂,灌浆馒头…结合昨日的经验,灌汤包嘛!灌藕反正大概就是藕嘛,后面这些个糕啊浇啊肺啊的都是个什么鬼?
先上来的是灌浆馒头,何殊看了看这个馒头,外表看跟昨日的馒头没什么差别,只是这种面皮里面应该锁不住多少汁水吧?何殊拿起筷子准备夹,被何宴清阻止了。
“诶,不要忙,还有道工序。”何宴清笑了笑,说着拿起旁边的陶壶,在馒头上淋上了乳酪和淡醋。“吃吧。”
何殊震惊,感情这灌浆要自己灌?看看上面的乳酪和淡醋,何殊感受到了智商上的侮辱和来自何宴清过来人的嘲笑。
夹了一个馒头,何殊咬了一口,啧,这滋味怎么说呢,不太好形容,有些复杂。
另一边何宴清已经认真的吃了起来,神情看自然如常,何殊有些语塞。
接着上来的是灌藕,是藕里面灌了蜜,香药和粉,然后蒸熟切片,味道也有些怪,就当桂花糖藕和糯米藕的结合版吧,总之,还行吧。
糕糜乳糖浇就是米糕上面浇了乳糖,甜甜的,也还行吧。
最后就是这个玉灌肺了,还没没上来何殊已经脑补了无数种可能了,端上来之后何殊观察了一下,发现并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器官加工品,何殊松了一口气。
尝了一口,甜的,看着是红的,应该是加了红曲吧,里面有芝麻,松子和核桃等,旁边摆了一碟蘸料,何宴清说这是辣汁,何殊观察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姜,芥,胡椒,韭菜和蒜调的汁,尝了一下,味道更是复杂的难以言说。
何殊看了看邻桌,见那人直接浇在玉灌肺上,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那叫一个痛快,这对他们大概是享受吧。
何殊忽然有些难过,为自己以后的生活感到难过,她忽然想起来她还没有见过辣椒,看这些人的表现,现在应该是还没有辣椒,那土豆,番茄,洋葱,玉米什么的是不是都没有?
“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辣椒吗?”看着认真吃饭的何宴清,何殊问道。
何宴清抬头,“记得,不过这里没有。而且为什么是大明湖畔的?”
何殊正准备解释,不过想到一解释还珠的剧情,就要解释什么是电视剧,还要解释什么叫梗,等等一系列复杂的问题,何殊现在深受打击,兴致缺缺,想着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解释,随口道:“你不懂,这是一份沉甸甸的思乡之情。”
“你是山东的?”何宴清不懂就问。
“不,我思念的是辣椒,和我远去的生活。”何殊戳着碗里的玉灌肺,无比惆怅。
“。。。”何宴清更加不解。
。。。。。。。。。。。。。。。。。
吃完早饭走在路上。
看着何殊如丧考妣的神情,何宴清开口“没辣椒怕什么,到时候带你去川饭店看看,那里的菜里有茱萸,胡椒还有花椒,你应该会喜欢。”
听到茱萸,花椒和胡椒何殊的神情从听到川饭店时的惊喜瞬间转为绝望,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何宴清不是很能理解何殊的执着,毕竟他并不是很喜欢吃辣椒,而且他虽然算得上不挑食,但是他还记得辣椒作为食物匮乏时下饭必备之物的窘迫,与他而言,似乎并不值得怀念,故而他对何殊的情感变化就更无法感同身受了。
为了安慰何殊,何宴清决定把何殊带到了众乐园,顺带带她了解了解这个时代。
众乐园建于本朝第二任皇帝,赵崟执政后的第三年,皇帝体恤民情,提倡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号召各州郡修建园林与民共赏,于是全国各州郡都纷纷建起了园林,大到京都和各州府,小到郡县,几乎都有或大或小的园林,而众乐园就是其中一个。
众乐园建于城东北,步行需要一段时,于是二人改为乘车。
到了众乐园,园中已是人来人往。
园中由时燕堂,华胥台,摇辉池和四香亭等部分组成,植以四时之花,环以修竹,带以流水,园中有一园守,专门照顾看管园林。
园外还有高楼酒肆,为官府掌控,节日期间来游玩者多会来此饮酒,且如遇酒肆生意好,方可申请园林延期开放,官府做得一手好买卖。
何殊和何宴清来到华胥台对岸的空地的椅子上坐下,中间隔着摇辉池的一小部分与戏台遥遥相望,何殊感叹这古代人眼神可真好,这要是近视又没个眼镜的,只能看个寂寞。
此时正值四月,荷叶婷婷立于水上,台上的人正咿咿呀呀的演着杂戏,周围坐着几桌观众,桌上还摆着青色的旗子,每个节目结束时,看客们叫好的叫好,插旗的插旗。
这旗子的用法也有讲究,一般是两个表演班子对赛,两队先掷骰子,点大的先来,表演过后由观众抉择,觉着喜欢就插旗,旗多者为胜,胜者客人今日在园里的花销便可分到大头,这规定可以说还是很公平的。
何殊点着头,这个杂戏看着也新奇,周围还有卖香的香婆和卖花的小姑娘时不时走过,何殊好奇地望过去,正好见一人对香婆打了声招呼,那香婆就笑眯眯的过去,细致的把香点上,得了钱,又笑眯眯的退下了。这里的人日子过得还挺别致。
另一边,何宴清也招了招手,叫来一个边上的侍者,要了鹿梨浆和荔枝膏水,并上几碟鲍螺,琥珀蜜,糖丝钱等果子。
何殊听见荔枝膏水的时候很意外,不是有诗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吗,这东西在唐朝可是可遇不可求,到这朝代已经随处可见了?对此何殊表示很期待。
何殊期待的荔枝膏水很快就上来了,在何宴清诧异的目光下,何殊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
“呸。”这不就是中药味的酸梅汤吗?它凭什么敢叫荔枝膏水?!何殊对着一碗汤水怒目而视,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何宴清看着何殊的表情,有些好笑,“你不会以为这是真荔枝水吧?这是乌梅,砂仁,肉桂,丁香,生姜等加糖熬了膏泡的水,且不说荔枝少见,就说这四月里哪来的荔枝?”
“。。。。。”对不起,看来是她浅薄了,何殊自我反省。
看着杂戏,捡着果子吃着,一不小心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何宴清带着何殊转下一个场子。
摇辉池上。
何殊和何宴清坐在摇晃的小船上,船家撑着船篙慢慢驶离摇辉池的岸边,慢慢驶进荷叶深处,因为何宴清说要带何殊去吃世间至味。
何殊撑着头看着周围,船慢慢划动掠过荷叶,一丛水鸟惊的飞起,忽然想起了李清照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不禁咂嘴感叹自己优秀的九年义务教育水平。
行了一段时间,船夫停下,从池里打上一条鲫鱼,麻利的刮洗干净,生了火用陶罐烧着水,然后就手法娴熟的将鱼劈开,鱼肉片成薄片,将鱼头鱼骨放入罐中,将姜,蒜,韭菜切碎,捣成泥状,兑水,加入胡椒和粗盐,又一并倒入罐中煮着。
然后船夫起身,端着拿碟鱼生和一碟蘸料过来,放在了何殊和何宴清二人面前的小几上“二位请慢用。”说完就退下来。
何殊不由感叹真是个训练有素又沉默寡言的工具人啊!
看着面前薄如蝉翼摆盘仔细的鱼片,二人正准备下筷,这时对面忽然划来了另一艘船。
“何兄也来此处品鱼脍么?”只听对面一男子朗声道,只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