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即便相赠并非出自燕绾的本意。
只是如此一来,她私库之中也没有其他能比得上那副画卷的东西。
若是选了库房中的其他东西哪怕谢忱接到手后满是夸赞,她自己心中也还是会过意不去的。
毕竟她原本可以送更好的。
玉浓知晓她的心意,便在一旁提议道:“谢家少爷给姑娘送的佛珠,不如姑娘回他一个香囊,都是亲手做的礼物,也不必再分出个高低来。”
办法是个好办法。
然而实践起来却满是困难。
早前说过,燕绾在家中颇为受宠。她想要抄经念佛,家人便为她专门打造了个小佛堂,还特地去甘露寺请了一尊白玉佛像回来。
只要是她想要的,燕老爷夫妇就没有不应下的。
别家的姑娘于针线活一道,就算是再不喜欢,明面上也还能拿得出手,一个香囊,一张帕子,或许是要花费不菲的时间,但做出来的模样必然是看得过去的。
燕绾就不一样了。
她说不喜欢针线活,便真的没有碰过针线。
让她自己去绣个香囊,恐怕十根指头都扎穿了,香囊也未必能绣的好。
至于让身边丫鬟替她做,那与街头买来的东西又有何区别,还不如换上她库房里的东西呢!
燕绾摇头:“香囊就不必了。”
又道:“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虽然他年年送的都是佛珠,可也全都是他亲手所做,并未假于他人之手,我也应该好好想想该回什么东西给他的。”
说着要好好想想,燕绾就真的一连考虑了好些天。
然而始终没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直到这天阳光正好,玉棋领着院中的几个小丫鬟,将燕绾书房中的藏书都搬到院子里,晒书的过程中,恰好叫燕绾看见了几张未曾装裱的画卷。
燕绾自幼便喜欢画画,也曾跟随先生仔细学了几年。
虽然后来因为抄写经书的缘故,而耽搁了下来,但她的画技还有几分功底在的。
叫她完整的画上一幅画,或许中间会有些偏差,但若是叫她画些衣服样式,绣纹图案,再请了绣娘将她画中之物做成实物,却是常有的事情。
每年父兄生辰之时,燕绾送出的便是这样的衣物,至于娘亲,则会多上几套首饰。
她早就将谢忱看做自家人,给他以自家兄长的待遇,似乎是刚刚好。
燕绾将玉浓唤到身边:“玉浓你找人看看梅大娘最近可有空,让她过来帮我做几套衣裳。”
锦官城有专门替人做衣裳的铺子,不过一般人家都习惯用自家的绣娘。
燕家也养了不少的绣娘,其中梅大娘便是绣娘之中最能说会道的那一个,每次到燕绾面前说话的也是她。
玉浓听了吩咐,却没有急着离开。
她小声问着燕绾:“姑娘可是准备叫梅大娘替谢家少爷准备衣裳?”
燕绾点头。
她本就是如此打算的,承认了也无妨。
“要不姑娘还是自库房中选个物件,赠与谢家少爷吧!”
玉浓开始后悔自己先前的举动,早知道就不该说那番话,叫姑娘当真想着亲手准备东西回赠过去。
“姑娘要是找了梅大娘来,她们回头口风不紧,又将此事传扬出去,那外面的流言岂不是要变得更难听了!”
她们姑娘要是只做个香囊,外人也分辨不出姑娘的手艺,自然也不会有人胡乱猜测什么。
可换成了衣裳,那就大不一样了。
城中的流言本就对她们姑娘不甚友好,如果再将谢家少爷扯进去,那姑娘身上的恶名不就变得更多了么!
燕绾初时没明白玉浓的意思,等反应过来,却又觉得她太过胆小。
“梅大娘是燕家的人,她这人聪明的很,是不会乱传主家闲话的。”
“姑娘上次还同我说过,这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玉浓摇着头,并不认同燕绾的话,“程少爷那天来退亲时,瞧着倒是任打任罚,小少爷怎么说他,他都不还嘴的。”
“可从燕家离开后,他不还是任由流言满天飞,可见世事无绝对。”
明明是不能混为一谈的两件事,偏偏玉浓却将其相提并论。
过了一会儿,她见燕绾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便说:“要不姑娘叫玉棋过来,她知道城中大多铺子的情况,应该晓得哪家最能保守秘密的。”
善意难得。
燕绾也说玉浓管的太多。
她从玉棋口中问出合适的衣裳铺子后,就决定去外面铺子里看看。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得先将衣裳式样,还有绣纹图案都一一画好才行。
度量着谢忱大概会喜欢什么样的式样花纹,燕绾花了好长时间才将前期准备都做好了。
翌日清晨。
做过早课后,燕绾就带着玉浓一起出门了。
昨天玉棋推荐的那铺子名叫锦绣坊,外界传闻锦绣坊背后靠着的大佛是齐王妃。齐王与当今圣上一母同胞,深得圣宠,他的王妃是京城中的大家闺秀,听说他们夫妻二人历来伉俪情深,以至于齐王不管去何处当差,都会在当地为王妃准备礼物。
锦官城的锦绣坊,就是齐王替齐王妃置办的产业之一。
不过王爷与王妃什么的,离燕绾太远。
她这会儿只需要知道锦绣坊是个可去的地方,就已经足够了。
锦绣坊是一个二层小楼,还带着一个后院。
客人若是要买成衣,在一楼就可以挑选自己想要的款式。二楼则是有厢房,特地为城中的夫人小姐们准备的,每个厢房都有专门招待人的女管事,将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叫人不必担心其他。
燕绾是奔着二楼去的,谁知才到锦绣坊的门口,就碰上了不想见的人。
常如意身上那套红色襦裙,颜色鲜亮,配着的金饰闪闪发光,笑靥如花的拽着身边人的衣袖,好似十分快活。
她依偎着的那人容貌平平,只一双眼睛格外出色。
燕绾攥紧了手中的衣袖,本是要转身就走,却在挪动脚步之际,瞧见常如意身边的那人竟是满怀欣喜的看着她,好似与她十分熟悉。
但她十分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位相貌平平的青年。
常如意的好心情在看见燕绾的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比起燕绾对她的憎恶,她对燕绾更多的应该是嫉妒才对,明明她拥有的东西更多,偏偏她最想要的东西却在燕绾手中。
“幼娘,好久不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