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三十章 又要找人(1 / 1)岁辞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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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既明,红日初生,燕绾抱着黑木牌位走下了马车,仲宁紧随在她的身后。

“谢忱,”她晃了下脑袋,将遮挡在眼前的碎发给晃到一边,对上回头看她的谢忱,“你说我们是不是在路上耽搁太长时间了,这会儿天都已经亮了。”

其实并没有燕绾说的那么夸张的。

群山仍在薄雾之,红日亦是在地平线以下挣扎,只有那不慎泄露出来的点点光芒照亮了那一方天地而已。

“从前甘露寺做水陆法会的时候,我总是待在客院的禅房里,都没有出去看过,只依稀记得从很早的时候就能听到外面的声音,碎叶城与锦官城离的不远,而且我问主持的时候,他也没有特地跟我强调其他的,所以这边的法会应当也会开始的很早吧?”

这时候的燕绾已经选择性的忘记了樊家庄的小丫鬟跟她说过的话。

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逻辑之。

自己困住了自己。

而且压根就没想挣脱过。

“时间还早着呢!”谢忱回头看了眼捧着牌位的小姑娘,素色的衣裙在风微微颤动着,看上去尤为可怜。

他单握拳放在唇边,借着遮掩的动作,轻轻咳嗽了两声,才道:“他们这儿的水陆法会大多是在半下午才开始的,也有那种全天的,但时间都比现在要晚上很多,所以绾绾不用担心会迟了。”

先前没话也要找话说的仲宁,今儿个不知怎的就变成了锯了嘴的葫芦,半天也不吭声的。

他看着燕绾捧着牌位进了寺庙,也见着了披着袈裟的僧人围着黑木牌位诵念经的模样,然而从头到尾他都是在神游天外的,实际上根本就没像燕绾她们那样投入进去的。

午时休息之际,燕绾和谢忱被寺的僧人带到了禅房之。

仲宁却是一个人在寺闲逛着。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供奉着黑木牌位的那间厢房内。

这就是法蓝寺的特殊之处了。

在寺僧人的眼,需要休息的不只是活人,哪怕只是一尊牌位,他也是需要休息的。

他们还特地给他安排了一间独处的房间,确保无人会去打扰他。

一般而言,确实是不会有什么人会特地跑到一个放了牌位的房间里去的。

但仲宁是不一样的。

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牌位边缘刷了金漆的地方,在心默默地描绘着牌位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兜兜转转,竟是被冠上了燕家的姓氏,或许这世上真的是存在天意的吧!”

仲宁瞥见地上有个草扎的蒲团,瞧上去有些简陋。

他也没能嫌弃什么。

撩起衣袍,他直接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缓缓的说着话,仿佛是在跟上方的牌位在交谈似的。

“我先前一直觉得燕家的人都是疯子,从上到下,从老到少,就没有一个是正常人的。”他从袖袋里摸出了一个袖珍的小酒壶,里面装着两口的桃花酿,若是能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说说心里话,应当会是一件十分快活的事情,只可惜眼下的地方不对,让人不好喝酒呢!

仲宁思考良久,觉得佛门重地,还是尊重一些佛家的人比较好。

精致小巧的酒壶又被塞回了袖袋,他靠着摆放牌位的桌子,抬头看起了顶上的房梁。

木质的天然纹路盯得时间有些久了,让人有些头晕眼花,原本一成不变的纹路,在眨眼间好像也多出了千万种变化来。

“其实我也算不上什么正常人的,但勉强还是能混进正常人的划分之的。可燕家上下的人不仅不是正常人,一个个还跟疯子似的,你瞧那个燕老爷和燕夫人,他们如果不是疯子,又怎么可能会将刚出生的孩子送人,反倒是把别人的孩子放在怀里养大,自家亲生的是一个都没能越过那个假冒的。”

不仅是如此,他们还为了别人家的孩子,去伤害自己的亲生骨肉。

看着自家儿女痛不欲生,他们却能无动于衷。

那是两个多么可怕的人呀!

仲宁没有酒喝,抬便从牌位前供奉着的果碟摸了个果子出来,两口就给啃完了。

“你和我就不要计较太多了,咱们俩是什么关系,我吃了这个果子,不就等于你也是吃了的,所以什么也别说吧!”

明明禅房之无人搭话,仲宁却好像听到了谁人的回答,笑着又从果碟拿了个果子,嘴上说着恭敬不如从命之类的话,吃起果子来,也是极为痛快的。

“你说绾绾看上去很正常么?”

他盯着虚空的某一点,叹了口气,说:“绾绾从前只是看上去很正常,其实骨子里是最正宗不过的燕家人,实际上也疯癫着呢!”

“你看她,明明不是她的过错,却愿意将别人的死背负在身上,倘若不是家小有钱财,又不需要她操心旁的事情,身边又时刻有人照顾着,她早就将自己过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就算没有到那样糟糕的地步,可她过的也不是很好啊……”

普度大师对她的评语是命不久矣。

这样的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可惜,燕家的人不愿意心疼他们家的小姑娘,连句敷衍的道歉都不愿意给她。

或许他能有幸将小姑娘捡回家去呢!

“要不我们一起劝劝绾绾,让她不要再回锦官城去了,天下之大,何处不为家,根本没必要在锦官城那个小地方死磕,对吧!”他轻轻敲着桌面,越发的觉得自己出了一个上佳的主意,“反正他们都已经丢掉了一个孩子,又对绾绾不好,所以应当是不会介意再丢掉一个孩子的。”

“那我们想办法把绾绾带回家去,你说好不好?”

透过窗棂洒落进来的阳光,在地面上形成了斑驳的影子。

无声无息之,仲宁好像得到了想要的回复,一直在笑着。

恍惚间,燕绾从梦惊醒。

口干舌燥之下,起身从桌面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掉的茶水。

法蓝寺的茶水本就比别处要苦上一些。

冷透后的茶水要比温热时,更加的苦涩。

如果不是实在口渴,燕绾是当真不想喝这样苦的东西。

果然是因为十里不成俗的缘故么!

她在甘露寺喝到茶水,就一直都是甜丝丝的。

想到这里,燕绾忽然又生出一种猜测来。

或许跟风俗是没有关系,只是和寺庙的名字有着关联。

因着甘露寺的名字听上去就是甜丝丝的,所以甘露寺的僧人用来招待香客的茶水也都是甜丝丝的,而法蓝寺就不一样了的。

蓝色是一种看上去就很令人忧郁的颜色。

法蓝寺的名字带有一个蓝,它应当就是苦味的。

心一顿胡思乱想,燕绾显些就忘记自己方才做的那个噩梦了。

自从来到碎叶城,喝了普度大师给她开的新药方后,她就已经很就没做过梦了。

每次都是无梦到天亮。

睡眠的质量真的是特别的好。

这还是她来碎叶城后,第一次做梦,而且是噩梦。

等到她喝口水冷静下来后,连梦里有些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只依稀记得自己是做了个噩梦的。

禅房之内也没有旁人。

燕绾小口小口的喝完了杯的一点茶水,来到床边的梳妆台前。

说是梳妆台,其实也不大准确的。

准确的来说,只是一个放在床头的木柜,木柜上面摆了一面铜镜以及一把木梳。

木梳是山下村子里的老木匠做的。

老木匠是个可怜人。

他本来是有个儿子的,大儿子小时候高热不退,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个傻子,二儿子十六岁那年说要外出闯荡,然后就一去不归,再没了踪迹,十几二十年过去了,连封信都没有回来过,怕是早就已经命丧黄泉,再得不到还乡的会。

唯一放在膝下养大的小儿子,娶妻之前也是最听话不过的一个孩子。

可孩子长大了,就是成人,也有他自己的小家了。

在小儿子成亲后,老木匠就和老木匠的妻子带着傻傻的大儿子搬到外面去住了。

趁着还能养活自己的时候,得给离了他们就没了依靠的大儿子攒一点家底,不至于他们离开人世后,傻儿子就跟着他们一起共赴黄泉了。

只不过他年纪大了,做不了精细的物件,也做不了大件,只能做一些小玩意儿,勉强养家糊口,根本没能攒下多少钱。

卖梳子给法蓝寺的和尚,这样听上去仿佛是天方夜谭的一件事情,倒也真的叫他做成了。

不过这当的功劳却不能分给他的。

老木匠前些年出门找木料的时候,在附近河里救下了一个瘸腿的小孩,因着小孩身上还受了挺重的伤,他便将小孩带回了家。

原本是想要收养小孩,等以后好让他给自家傻儿子养老送终的。

结果没想到人家小孩是有家人的。

等小孩的家人来接他的时候,老木匠是念念不舍的将孩子送了回去的。

而卖梳子的事情,便是救了小孩的回报。

来接小孩的人,特地带了他去法蓝寺,与寺负责采办的僧人订下了买卖梳子的契约,至少在他还拿得动锉刀的时候,是不必担心自己赚不到钱的。

“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在寺庙,见到他们在禅房放木梳的,”燕绾简单打理了下自己后,出了禅房就见到在路口等她的谢忱,她提起裙摆,小跑到谢忱身边,好奇的问他:“你那边的禅房里也有木梳吗?”

寺庙之的禅房也是分为男香客与女香客的。

就好比燕绾与谢忱,她们虽然是一起来的,但住的禅房却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路。

谢忱来找燕绾的时候,都没有往里走,就停在不远处的路口,巴巴的盼着里面的人出来,却又不能时刻盯着院子里头,否则若是被旁人瞧见了,怕是要以为他有问题了。

太阳晒了好一会儿,才等到燕绾出来。

谢忱对此也没有多说什么。

听到燕绾的问话,他笑了下:“铜镜与木梳,也都是有的。”

“我还看见了他们放在木梳旁边的字条儿,”燕绾跟着谢忱往前走,一边说着自己的小发现:“上面说禅房住进香客后,他们都会在屋内放上一把全新的木梳,等香客离开后,这些木梳会被他们统一回收清洗,然后会将这些木梳送给有需要的人。”

说到这里,燕绾不由得沉默了好一会儿。

才开口:“有木梳与铜镜,确实是方便了许多,但我记得法蓝寺是附近最大的一所寺庙,平日来往的香客有很多,在寺暂住又离开的人,应该也会有很多,如果来一个香客,放一个全新的木梳,等香客离开后,寺肯定就会有很多需要清洗的木梳,那这些木梳他们要怎么送给有需要的人呢?”

短时间内是有人可以赠送的。

不管是山下村子里的人,还是附近碎叶城的人。

可时间一长,不管是山下,还是城都人一把木梳的时候,那他们的木梳又该往哪里送呢?

难不成还要特地花钱雇人将木梳送到别的城里去,听上去好像有些不可思议!

谢忱还在为法蓝寺的巧思而感叹,谁知道燕绾转念就想到了如此实际的事情上。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或许,等会儿我们可以问问寺里的僧人,他们应该是知道的。”

对于谢忱的提议,燕绾觉得还是可以采纳一下的。

“等碰到了再说吧,”她吐了口气,看了眼谢忱身后,忽然想到还少了一个人:“仲宁又哪儿去了?”

“按理说,他不应该跟你一起的吗?”

谢忱摇头:“我们送你到了这边的路口后,引路的僧人原本是要带我们两个去禅房休息的,但仲宁说他想在寺再逛一逛,所以过去的人只有我一个。我午休醒来后,也问过禅房附近的僧人,他们都说没看到仲宁过去。”

“说不定他这会儿已经逛累了,正找地方休息呢!等会儿路上若是碰到人,便问一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仲宁吧!”

燕绾叹了口气,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她只希望仲宁不要跑到太偏僻的地方去,不然光是找人就要花费他们好长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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