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二十九章 这样就好(1 / 1)岁辞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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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绾跳下了马车,皱着眉头看向那人:“仲宁,你什么时候来的?”

“绾绾。”仲宁从阴暗处走了出来,灯笼散发出的微光照亮了他所在的那一片角落,对谢忱微微颔首,接着便看向了燕绾:“这话该是我来问你才对的。”

“不是说好了到碎叶城来治病的么,怎么会在更半夜,跑到这样荒凉的地方来,谢忱你也是的,不仅不帮忙看着她些,还跟着她一起胡闹,可真是让人不放心。”

“是我先问的你,所以你不要岔开话题来反问我呀!”

燕绾看着一身白衣裳,在荒山野岭仿佛四处飘荡的幽魂一般的仲宁:“你这会儿不应该在锦官城么?”

“你还好意思说谢忱,至少谢忱他是一直守在我身边的,可我将阿钊托付给你照顾,你却一声不响的跑到碎叶城来,那我家阿钊被人欺负了,岂不是都没人帮着他的?”

说这话的时候,燕绾是压根没想到锦官城才是她与燕重镜的家。

她们血缘相牵的燕老爷和燕夫人等人,都还住在锦官城呢!

在场的人,没有谁刻意的去提醒她这件事。

仲宁则是缓缓的转过头,看向一旁的衣冠冢:“绾绾你托付给我的事情,我什么时候不上心过,我虽是来了碎叶城,可他那边我也是安排了人,妥善照应着他的,保管不会叫人欺负了他,你大可以放心的。”

“你这样说,那我姑且就信一下吧。”

燕绾探头看向仲宁的身后。

夜幕之下不能窥见全貌,却也能看出重新修葺过的草庐大不一样,至少同燕绾几个月前见到的要大气的许多。

“不过你来这儿做什么呢?”

虽说仲宁的老家是在碎叶城的,可他这么些年来都是住在锦官城的。

不止如此,他的大半产业也都是在锦官城的。

没道理会这样没头没脑的跑到碎叶城来,尤其是跑到这样一个荒郊野岭来,难不成他当初帮忙做衣冠冢的时候,还往里头埋了其他东西,所以现在要再来确认一下?

谢忱往前走了两步,挡在燕绾的面前,说:“左右仲宁人是在这里的,绾绾想要什么时候找他问都是可以的,现在还是将那些赶时间的事情,先给处理了吧。”

燕绾所有所思的点点头,知道谢忱说的在理。

而仲宁明明是知道燕绾她们所为何来,这会儿却还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

他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开口道:“绾绾问我的,我可都是给你说了,所以也该轮到绾绾给我指点迷津了吧!”

燕绾一脚踩到草丛里,只觉得绣鞋踩的地方软绵绵的,让她心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下意识的攥紧了身旁谢忱的衣袖,也顾不上仲宁说的话,只颤颤巍巍的说:“谢忱,你看一下我踩到什么东西了,我怎么感觉好像有东西缠到我的脚上了……”

荒山野岭,应该是不缺蛇虫鼠蚁的。

不敢去想自己脚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燕绾这会儿是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仲宁面上一滞,他白日里分明是在附近都撒上了药的。

按理说,是不应该有蛇虫鼠蚁再往这边跑的。

他提着灯试图凑近一些看看,却被燕绾胡乱挥舞的给拒绝了。

“不要灯,不要带着灯过来呀!”

要是她脚下踩着的真的是个活物,被灯光一刺激,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不过要是没有灯的话,谢忱也没办法在一片漆黑,辨认出燕绾脚下的东西的。

而这时,满心害怕的小姑娘又开口。

“呜呜呜呜,我觉得它好像在动,我,我有些……”

害怕两个字还没来的说出口,谢忱就已经顺将她抱了起来。

忽然悬空,让燕绾吓了一跳,两只下意识的就搂住了谢忱的脖子。

仲宁这时也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烛火的光照亮了一小片草地,露出底下那件兔绒毛镶边的披风,白色的披风上有道小小的脚印,正是出自燕绾之脚。

“是我的过错,”仲宁弯腰捡起了那件把燕绾吓得不轻的披风,“这披风上沾了点东西,我把它洗了以后就晾在前面的树上面,大概是晚上的风太大,把它给吹落了下来。”

得知自己踩着的是一件死物,而不是想象的蛇虫鼠蚁,燕绾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她挣扎着,从谢忱怀里跳了下来。

只不过因着刚才的心有余悸,她也没敢离谢忱太远。

攀着谢忱的衣袖,燕绾小心翼翼的看着灯笼照亮的那一块地面,犹豫了一小会儿,决定先回答仲宁刚才的问题。

“我想要给小表哥做水陆法会,先前问过甘露寺的主持,他说各地习俗不一样,若是按照锦官城的习俗来,就在锦官城办也是可以的。”

可燕绾不是急着要到碎叶城来治病的么!

所以她就决定在两处地方都办上一场。

说到这里,燕绾看向仲宁的时候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我离家锦官城已有月余的时间,可我离开之前就将在锦官城办水陆法会的事情交给了阿钊的,你来这儿已经很久了吗?”

“所以才不知道水陆法会的事情!”

仲宁摇着头,他可不能让燕绾以为她前脚才将燕重镜托付给他,他后脚就把人给丢在了锦官城的,连忙开口解释了起来。

“阿钊托甘露寺主持办的那场水陆法会,我也是去了的,在一旁帮过忙的,这不是一时没想到你在碎叶城也要办一场来着。”

他朝燕绾笑了笑。

又说:“虽然你和你的这位小表哥没见过面,但我瞧着你对他倒是挺关心的。”

不管是衣冠冢,还是水陆法会,都是有心了。

燕绾听了他这话,却不见得有多高兴。

小姑娘厌厌的靠在谢忱的肩膀上,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错觉来。

她说:“我不过是觉得小表哥会遭此磨难,有很大一部分责任都该归在我们的家的。”

倘若不是燕家人送上的金银财宝撩动了江家夫妇的心,他们也未必会想出那样李代桃僵的事情来。

人本就是最经不起试探的。

哪怕他们一开始并没有那样的心思。

可金银珠宝摆在面前触可得,让他们怎么能不想入非非呢!

私下里的另一些顾量,燕绾就没那么轻易的说出口了。

她叹了口气,再看向坟茔的时候,已经没有太多的害怕。

说是请小表哥往寺庙里去,可是已经埋进土里的,总不可能再给他挖出来的。

燕绾从马车里请出了一尊牌位,黑底金字的写着小表哥的名字,她不愿意叫小表哥继续冠以害死他之人的名姓,却又没能从燕夫人口探得小表哥的真实名姓,只得了一个叫做安安的乳名。

于是,她在牌位上写着的名字便是“燕安”二字。

因着仲宁是独住在草庐之的。

锅碗瓢盆虽然是一应俱全,可出行的工具却是全靠腿的。

燕绾与谢忱来时,也只有两匹马,一辆车。

一匹马拉着车,另一匹马却是谢忱在骑,也匀不出多余的马匹给仲宁。

所以燕绾便叫仲宁跟她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是随着前方拉车的马匹,在一刻不停的向前走动着的,车厢之内也不好点蜡烛之类的照明用品,毕竟遇到坑坑洼洼的路况,车厢晃荡两下,灯油溅落到旁的地方,引着了火,那可就不好了。

可也不能真的什么也不准备。

伸不见五指,那未免也太黑了些。

幸好,谢忱是有先见之明的。

他当初从锦官城离开之际,就在行李里面放了两颗夜明珠,今儿出门之前,就将夜明珠拿了放在车厢里头。

这会儿车厢内虽然不能说是宛如白昼,但夜明珠散发出来的光,也还是能让他们看清彼此模样的。

仲宁望着燕绾旁边的黑木牌位,嘴巴张张合合,停顿了许长时间,也没能将心里话说出口。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鼓足了勇气,道:“我看到那牌位上的名字似乎和你小表哥的名字不太一样,是有什么说法吗?”

一时之间,他既是希望燕绾发现了蛛丝马迹,又希望她什么也不知道。

燕绾上了车之后,还有些昏昏欲睡的。

她昨晚入睡的时间本来就比旁的时候更晚,今天起床的时间却是出乎意料的早,两厢折扣之下,她夜里睡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知道有没有两个时辰,怕是没有的。

方才又是一番令人心惊肉跳的误会,现在心神一放松,困意便不自觉的涌上了心头。

她迷迷糊糊的听见了仲宁的问话,想着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便将自己先前的考量读说了出来。

燕绾自顾自的说着话。

抬揉了揉困得睁不开来的眼睛,也就错过了仲宁面上奇怪的神色。

等她再看过去时,已经一切都变成了正常的模样。

失望也只是一瞬间的。

问过了牌位的事情之后,仲宁的注意力又全都放在的燕绾的身上。

也不知是否因为夜明珠散发的光线太过惨白,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仲宁总觉得多日不见,燕绾好像比他印象之的模样,更加憔悴几分。

但是小姑娘到碎叶城来,本就是为了治好身体的,怎么能比之前的情况还要坏呢!

“我觉得大概是还不错的吧!”

燕绾倒是觉得自己现下已经比之前要好上许多了。

“从前每到阴雨天气,我总会变得很难受,现在就已经好很多了。前几日下雨的时候,我还出门逛了好一会儿,回来后不仅没有头疼脑热,反而比平常时候要多吃一碗饭呢!”

只是她举得这个例子是不太好的。

薄薄的车厢根本就没有隔音的效果。

骑马走在车厢边上的谢忱,将燕绾的话听了个正着。

这些时日的纠结让他对燕绾都有了些许的忽视。

放在之前,燕绾有丁点儿的头疼脑热,他都要过问一下的。

哪里会是燕绾出门逛上一圈后,他不仅毫不知情,而且要不是燕绾自己说出来,他甚至之后也不一定会知道呢!

谢忱的脸色有些许的难看。

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情,抬敲了敲车厢。

轻声道:“我都不知道你还出门去了。”

“幸好你没有生病,不然我……”

这是要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了。

燕绾面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沮丧的神色来,却又知道外间的人此时根本看到她的模样,又勉强挺直了腰板,装作并不在意的模样:“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撑着伞在院子逛了逛,说是出了门,也只是出了我那个院子的门,又不是出了樊家的大门,就这点小事也没必要特地说给你听的。”

疏远这种事情,是要不露声色的。

从最不起眼的小事开始,等到对方适应之后,再慢慢的,一点点的,如同鲸吞蚕食般的,从他的生命消失。

燕绾觉得自己能够将这件事情做得很好的。

“是吗?”

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燕绾有那么一瞬间是觉得谢忱的声音有些失真的。

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而来,带着说不出来的漫不经心的意味。

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过心虚。

还是因为今天夜里的风太大,将谢忱说出来的话都给吹散了。

燕绾不知不觉间靠在了车厢上,附和着谢忱的话。

“是啊,就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根本就不值一提的。”

她的声音里仿佛还带着些许的笑意,就好像真的没有将自己说出的话放在心上似的。

然而此时坐在她对面的仲宁,却将她面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微红的眼眶,还有颤抖着的身体,无一不在表现着她的难过。

燕绾拨动着上的佛珠,在心默念着往日念了千百遍的往生经。

其实往生经这种经并不适合在眼下来念的。

可她念了那么多年的经,最熟悉的也只有这一篇而已。

良久之后,车厢外的人终于给出了她想要的答复。

谢忱说:“下次若想要再出门的话,可以派人去叫我的,你知道的,只要你来找我,我总是有时间的。”

他跳过了之前的话题,没有继续追根问底。

这样便已经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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