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兹—咯兹—大部队踏雪而来的声音，是大渝军队没错。走在最前面的是步兵，手握长矛，步伐整齐。

济王和陈将军紧张的盯着山下，等大渝部队走过一半，陈将军一声令下，万箭交杂着雪花，射向山下，顿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救命声，惊了的马蹄在狭小的空间踩死踩伤的士兵不计其数，大渊士兵好不容易冲出峡谷，又死在绿营军手里。

崔宗闵在山下挥舞着宝剑，左劈右砍挡着飞来的箭，骂道：“他妈的，快撤。”

“啊—”一支箭不偏不倚正中崔宗闵眼睛，登时血流如注。

崔羽听见爹爹大叫，回过头来，痛心疾首，“爹爹，您的眼睛。”

崔宗闵捂着受伤的右眼，疼痛深入骨髓，强装镇定，“我没事，你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护送少将军离开。”

“冲啊——”山上大渝士兵如潮般冲下来，他们杀红了眼，要把这几天在军营的憋屈劲一股脑儿的释放出来。撕杀呐喊声不绝于耳，或许明天早上又将多几万具尸体。阴风开始怒嚎，似乎要唤醒士兵的良知，让他们手下留情。

随着大渊军队的溃败，厮杀声逐渐消失。

太阳在朝霞的迎接中，露出红彤彤的脸庞，瞬间，万道金光透过树梢，洒向大地，鲜红的血液被照射的更加夺目，将士们兴奋地看着堆满峡谷的尸体，高喊：“大渝万岁，大渝万岁！”终于扬眉吐气。

秀成的心情是沉重的，以前只是听过，读过，也想象过战争的残酷，没想到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竟是这样的惨绝人寰，她用衣袖抹抹额头的冷汗，抬头看看照耀在红色雪地的太阳，耀得睁不开眼来，刀剑声犹在耳边回响。济王看到她脸色不太好，拥她入怀，安慰道：“战争，远比你想象的残酷的多，这不是纸上谈兵，不是沙盘布阵，是真刀真枪的砍杀，要想成为一名将军，这些场面也许要经历几百几千场。”

“我不想当杀人的将军，只想纸上谈兵，两国之间就不能好好的？”秀成带着哭腔说道：“这些死了的战士，不知是谁的儿子，谁的父亲，谁的兄弟，谁的丈夫，他们也是爹生娘养的，出来时候是活蹦乱跳的小伙子，却再也回不去了，他们的家人该多心疼啊！”

刚才还高喊万岁的士兵，听见秀成的哭诉，悲从心起，自己此役虽逃脱被杀的命运，难保下次也会落得惨死的下场，战场上死寂沉沉。

“启禀将军，发现大渊敌首崔宗闵。”一小兵过来禀报。

陈将军兴致高涨，想不到半辈子为敌的崔宗闵终于落到了自己手里，“过去瞧瞧。”

崔宗闵头盔不知滚落何处，披头散发，盔甲被鲜血染红，箭还插在右眼上，右手捂着，左手用剑撑地，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呼呼喘着粗气，石头旁边还滚落着一颗人头，死不瞑目。

秀成被这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盯得头皮发麻，往济王身后退了退。

“崔宗闵，你可曾想到今天会落入老夫之手。”陈将军高高在上，语气自豪威严。

崔宗闵头也不抬，不屑道：“败军之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朝威举刀欲砍，崔宗闵道：“稍等！”

“怎么？怕了？”李朝威讥笑道。

崔宗闵轻蔑笑道：“身体发肤受助父母，不敢毁伤。奈何今日眼部中箭，如以此面目到阴间见到父母实为不妥。”说罢一把拔出长箭，箭头上带出一颗眼珠，崔宗闵一口吞下。在场诸人无不惊骇，实乃大丈夫也。

“动手吧，李将军！”崔宗闵把重音放在李将军三字上。

即使李朝威见惯了战场惨状，自己生啖眼球还是平生第一次见，握刀的手迟迟没有砍下。

陈将军也被崔宗闵的气魄所震撼，说道：“你肯定要死，但不是现在。我要把你带回京城游街示众，让大渊臣民都看看，不可一世的崔宗闵是怎样的下场。带走，好生看管。”

济王佩服崔将军的英雄气概，命子忠给他治疗眼睛，好生照顾。

夜晚。

秀成辗转难眠，深深自责，如果不是自己走漏消息，也许大渊不会惨败，不会有这么多人惨死。阿弥陀佛，各位枉死的兄弟愿你们早登极乐，来世一定要投个好胎。

现在唯一可以补救的就是把崔将军救出去，这样自己的罪孽还轻点。

“还没睡着？”另一张床上和衣而卧的济王问道。

“我睡不着！”

济王走到床边，说道：“还在为战场上的事烦心？明天和我回京吧，离开军营换个环境。”

秀成摇摇头道：“我想回去看我娘。”

“我陪你回去。”

“嗯！”秀成点点头。

“那我陪你睡行不？”

“不行！”

“我就躺你旁边，什么也不干！”

“不行，不行。”

一张床，两个和衣而卧的身影，济王死皮赖脸的非要挤在秀成旁边，睡得香甜。

大渊军营

“哎呦，疼死我了——”

“我想我娘，呜呜呜呜”

“我想回家——”

……

士气低落，崔羽坐在中军帐中，垂头丧气，如果不是为了救我，爹爹也不会被俘，这个耻辱应该是我来受。

“少将军，你可不能一蹶不振啊，现在老将军不在，你就是主心骨了。”跟随了崔家三十年的周朝贤缓缓说道。

“我知道，周叔。您是看着我长大的，从小跟着父亲南征北战，从未有如此惨败。现在爹爹生死未卜，我心里乱的很。”崔羽难过。

周朝贤道：“少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世上没有常胜将军，一次失败就这样一蹶不振不是崔氏一门的做派，想当年崔氏显祖屡败屡战，卧薪尝胆一战成名，打的大渝蜗居北方苦寒之地几十年不敢进犯，你这小小的失败算的了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出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