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九鉴看了有意送进宫的大臣的女儿，选了几个封了妃和嫔，其中有一个叫何蜜宵的封为了贵妃。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选进宫的都是一些位高权重的大臣的女儿，或是本就站在他这边的大臣，或是他想拉拢的大臣。

后宫之中不算冷宫的鹤晨姬，只有阮城玉和和如意，冷清的后宫终于热闹起来。

她们自有她们的热闹，鹤晨姬自有自己的自在。冷宫之中吃住都比不上别人，可好在她日子过得清闲。她本就不想看见苍九鉴，也不想看见别人。

闲碾凤团消短梦，静看燕子垒新巢。又移日影上花梢。

第一个来看她的是和如意。

和如意现今的穿戴用度，比在皇子府的时候还要贵气，不过她本就是不贪图享受的人，还是一副清雅的样子，看着高贵雅致，又清纯可爱。

她身后的小宫女馨儿端着一件衣服，两只珠钗，几盒胭脂水粉，都是上等的货色。

“鹤小姐，你过得还好吗？”

如今她是和嫔，鹤晨姬是冷宫之中的惠嫔，可她一开口，鹤小姐三个字还是脱口而出。

其实她更想叫她晨姬，只是怯懦，自从决心和她共侍一夫，嫁给苍九鉴，她再也不敢叫出晨姬两个字。

鹤晨姬见她来，轻轻一笑，“过得还不错，不用见那些烦心的人，远离那些烦心的事。”

“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她示意馨儿把东西交给侍候鹤晨姬的婢女，那是鹤晨姬的陪嫁丫鬟，叫雪儿。

鹤晨姬瞧了瞧，“这些东西，我拿了也没用，在这冷宫里，没什么需要打扮的。”

“别这么说......”

和如意第一次见到鹤晨姬的时候，她漂亮得像岛中亭的仙子，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在一群小姐中最夺人瞩目，温柔的笑容闪着柔和的光芒，整个华晋城，哪家的公子不对她心向往之？

现在她被困在冷宫，冷冷清清，没有顶好的衣服首饰，胭脂水粉，夫君杀了她全家。

苍九鉴无论如何都想得到她，得到之后却是无尽的冷落，和如意不懂为什么，她很喜欢苍九鉴，但她摸不透苍九鉴的心，她也不敢去摸透，不敢问他为什么这样对待鹤晨姬。

和如意看着鹤晨姬，流下了眼泪。

“你......别哭啊。”

就算鹤晨姬和她有了嫌隙，还是不能见她哭，她的眼泪叫人无奈。

“我......对不起，我不争气，明明鹤小姐是最该哭的，我却哭了出来......”鹤晨姬帮她擦眼泪，她慌忙说道。

鹤晨姬笑笑，“没事的，做你自己就好了，在我这里就算哭也没事，但出了冷宫，可不要叫人看见你哭了，听说后宫中又来了新人，你可别被欺负了去。”

如果我还是个有身份的人，我还可以帮你，可现在我已经自身难保了，你自己要万事小心。

这样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只是有些失落地看着外面。

“我知道，我知道......”

我知道一直以来除了父亲母亲，关心我的爱护我的人，只有你和三皇子，现在你这般处境还想着我，鹤小姐，你怎么总是这么温柔？

“下次还是给我带点好吃的东西吧，别带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了。”鹤晨姬笑道。

“嗯。”

苍九鉴纳了新妃嫔后，总是去何贵妃处，或是贤妃万舒处留宿，对阮城玉和和如意有些冷落了。

阮城玉心中是愤懑不平的，不过她清楚这两位的家世，与皇上的关系，都高于自己的父亲，她懂得收敛情绪，做一个皇上眼中温婉贤淑的淑妃，虽说有一个何蜜宵地位高她一头，现在后宫中的事宜还是由她阮城玉管理的，她耐得住性子。

和如意性格胆小，更不会有什么怨言，只要苍九鉴开心，她就没话说。

自从去看了鹤晨姬两次后，她才开始数着日子，等皇上来她这里等得心焦。

苍九鉴在她留宿的晚上，她躺在他身边，抚摸着这个属于很多女人的男人，过去她会想到他救自己的那日，会想到他带自己赏景游玩那日，会想到大婚他整晚留在她房中那日。

现在她满心都是在冷宫中的鹤晨姬。

她壮着胆子，轻声问道：“皇上，鹤......惠嫔她，您去看过吗？”

本有困意的苍九鉴一下清醒过来，不动声色地反问，“她是罪臣之女，有什么可看的？”

“是......可在皇子府的时候，您对她也是冷落不理，您若是从不怜惜她，又何苦叫她入府？”

苍九鉴撑起身子，推开了她，她吓得连忙起身跪在榻上，低着头有些瑟缩。

“你一向胆小，朕是知道的，今日怎么胆子大了起来？是惠嫔对你吹了什么风？”

“不是，不是的，惠嫔从未对臣妾说过什么，只是臣妾自己斗胆相问！”

她怕鹤晨姬被扯上关系，可听到她的否认，苍九鉴的脸色却不好看了。

“她没有？既然她什么也未曾说过，没有想朕去看，没有想离开冷宫，你在这出什么头？”

和如意差点又要哭出来，苍九鉴知道她的性子，缓和了语气说道：“罢了，朕只当你没说过，休息吧。”

和如意长出一口气，赶紧躺下，也不敢再靠近他，小心地把自己缩起来。

苍九鉴闭了会儿眼睛，转身靠近，抱住了她，“你把朕赐给你的好东西，都分给惠嫔了，以后不要这样做，朕赐给你的就是你一个人的。若是想给，给些普通玩意儿吧。”

和如意不知该为恩宠而高兴，还是该为鹤晨姬而难过，她乖顺地点点头，没有言语。

“你与惠嫔情同姐妹，想去看她，朕不拦你。但要谨记她是罪臣之女，谨言慎行。”

——

自从知道鹤家灭门，只剩鹤晨姬和鹤留之后，徐欢房的心也紧揪着，他恨不得冲到苍九鉴面前大骂，把他那些阴谋诡计都揭开。

以徐欢房的才智，他待在苍九鉴身边得到的那些蛛丝马迹都联系了起来，所有人都是他的傀儡，他的脚下之阶。

可说到底他不是那种冲动的人，冲动也无济于事。

“你来了。”苍九鉴说道，“若是别人，想必是来请个一官半职，不过你肯定是为了鹤晨姬。”

“既然皇上知道，那小人也不拐弯抹角。”他不卑不亢说道，“既然您在皇子府的时候就不太宠爱她，现在又将她放在冷宫，想必您是彻底对她失去兴趣了。”

“所以你想请求朕放她跟你走？”苍九鉴笑着。

“你未免......想得太天真吧？就算她老死宫中，朕也不会把她的尸体给你的。朕知道你留在我身边，无非是在等一个时机，想着也许会有一天，你们还能在一起。你也明白朕为什么会放你在朕身边吧？”

徐欢房知道，他享受徐欢房被踩在脚下，享受徐欢房爱而不得。

“那您究竟为何要强娶她。”徐欢房平静的语气下压抑着愤怒。

“朕不过是想拉拢鹤璧罢了，可惜鹤璧太过顽固，站错了地方。”

他看着徐欢房，笑道：“朕不能给她选择，可以给你选择，你是要继续这种望不到尽头的幕僚生活，还是离开皇宫，自由自在？”

徐欢房受尽了压抑，他那些日夜的煎熬与思念，那些疼惜鹤晨姬的心情，无望而难以割舍。

他轻轻摇摇头，又挂起一贯的笑容来，眼神复杂难辨。

“在宫中荣华富贵，皇上对小人不薄，这种日子还挺开心的。”

“你开心便最好了。”

苍九鉴是得意的，他最爱看想和他抢东西的人痛苦了。

徐欢房知道自己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苍九鉴想了想，既然牵挂你的人那么多，朕便也去瞧你一瞧好了，看看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摆驾冷宫，不要传禀，安安静静地走进去，鹤晨姬正在碾贡茶，那茶是和如意带给她的。

“看来惠嫔在冷宫中，吃穿用度也没有差到哪里去啊。”他出声道。

鹤晨姬注意到他来了，攥紧了手，满脸的嫌恶。

“你们都下去吧。”

“是。”

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怎么连礼都不行？”

“参见皇上。”

“起吧。”

“谢皇上。”

她的眼睛都不曾再看他，又低着头碾茶。

“朕杀了你的家人，你一定很恨朕吧。”

他这不是问句，这件事放在谁身上，都是要恨的。

“恨你？当然恨你，可恨又如何？我不过是在这冷宫中无依无靠，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请皇上不要再来惹我伤心就好。”

她不自称臣妾，还是自称我。

“你还记得朕和你说过的话吗？叫你千万千万，不要忘的那些话。”

鹤晨姬手上一顿，她当然记得，那些仿佛花言巧语一般的，说无论做了什么都只爱她一个人的话。

她冷笑一声。

“朕纳了几个妃嫔，你一定也听到了风声，朕还有大事未完成，等一切尘埃落定，就把你从冷宫接出去。”

“不必了。”她断然拒绝，“出去做什么？和一群女人争宠？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凄惨地在自己宫里等着被宠幸，若你真的只爱我一个，你不会这么对我。”

“朕......”

“还有皇上您的大事，您还要多少人为你的大事付出生命？我已经没有价值了吧？那您就把我忘了吧，我就想在这冷宫中无人在意地活着。”

苍九鉴不禁冷笑，“朕言尽于此，朕向来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朕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朕的心到底是真是假，你若真的不懂，就当朕看错了你，你只看着便好，你总会看到。”

“是我看错了你。”她淡然道，“是我遇到你的那日，错信了你。”

空气都凝结在了一起。

“现在我们单独在一起，可你已经习惯了吧，面对我的时候，和别人没有什么不一样，还是自称朕。”

她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

苍九鉴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