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晨姬每日跪在那里被太阳晒着,雪儿总是要为她去拿一些药膏和补药补身子。可是自然,她每次去取想要的东西,该有的份例,都是缺斤少两,甚至有时候拿都拿不回来。
雪儿一向明白,这冷宫一旦进来了,便不再有出路。鹤晨姬没有逃出去,只会在从前的折磨上增添更多的折磨。
这样的境况鹤晨姬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当她有一天看到雪儿悄悄从怀里拿出了很好的药食,显得很吃惊。
“雪儿,你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雪儿说道,“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小太监,这个小太监我瞧着眼生,他不像是娘娘们身边的,也不像是皇上身边的,在这后宫看着眼生,是他给我的。我本来很警惕,可是他神色匆匆,略显紧张,把东西交给我之后匆匆走了。这些东西瞧着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都是生的原料。”
鹤晨姬看了看这些东西,“就算是这样也可能有有毒的可能。皇上都想害我,这后宫里谁又能容我呢?”
雪儿不再做声,她还是悄悄把这些东西做了。
“可是您毕竟是要吃的呀,不然这身子骨怎么受得了。这东西是我拿回来的,我也怕有别人害您,所以就由我来吃。”
“等等,雪儿,”鹤晨姬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为我试毒?”
雪儿笑了,“奴才伺候主子不是天经地义吗?您对我好我便对你好,不也是天经地义的吗?”
鹤晨姬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好傻,你们都好傻。”
她想起了和如意,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惩罚?只是现在她们两个无法相见。和如意不来,她便不知道情况。
“雪儿,你不要为我这么做。”
鹤晨姬从来都不把她当成自己的下人,她尽心照顾自己,能得到些什么呢?自己什么都给不了她,只是空受她的恩惠,无以为报。
雪儿看着她日渐瘦弱的身躯,心疼道:“娘娘,皇上他不心疼您,别人也都针对您,可我心疼。我感觉得到您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一个下人,您把我当成一个活生生生的人来看。上次别的娘娘带着皇上来想要打我板子,是您护在我身边替我挨打。这样的事情您叫我如何报答呢?”
雪儿也是这么想的,鹤晨姬对她有恩,自己却无以为报。
已经很久了,从来都是她们两个人相依为命。
不管鹤晨姬说什么,雪儿喝下了做好的药。两个人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雪儿喜极地把补药给她喝了。
此后,雪儿总是能在路上遇到那个面生的小太监,时而给她一些好药时而给她一些补身子的东西。
这个人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派来的?雪儿曾经想要拽着他追问,始终没有问到,那个人总是行色匆匆,不愿暴露,怕人看到一样。
“娘娘,我想一定是谁派他来的,知道我们的近况,给我们塞好多东西,也不能被人看见。可是他的主子到底是谁呢?”
雪儿曾经想过会不会是皇上,从前她一直都觉得虽然鹤晨姬人在冷宫,但是皇上对她还是很在意的。
可是鹤晨姬现在的样子,饶是雪儿也再相信皇上的心,无法说出是他。
在后宫里没有见过,那也许是外面的人,鹤晨姬一下子想到了徐欢房,会不会是他?
可能,说不定,就是他。
鹤晨姬不知道到底是谁,猜徐欢房也只是一个猜测,但是她心里愿意去相信就是他。因为她知道这世界上对她好的人,现在已经不多了。只要想到是他,心里就会充满力量,就会觉得虽然自己人现在在这里生不如死,但是外面总有一个人一直在爱她,信她等她,为她而努力。
她对苍九鉴的那些好感和喜欢,早已经消磨殆尽,现在徐欢房就是她的希望。
当皇上宣布停止对鹤晨姬的惩罚之后,她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了很多。她叫雪儿去打听和如意,雪儿回来说,听说皇上并没有对和如意怎么样,那日和如意出来之后,身上没有一丝的伤痕。在那之后皇上有时也会去她寝宫留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那就好,那就好......”
虽然鹤晨姬并不相信苍九鉴有这么好心放过和如意,可是他若真的没有对和如意做什么,便是一件好事。
也许是这样的吧,自己在他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地位,当初只不过是他一时的兴趣。而和如意就算是自己主动求嫁,最后能得宠的还是她。
那也是当然的啊,鹤晨姬想,和如意这么好的姑娘,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哪个男人会舍得让她受苦呢?就算是她自己变成一个男人都不舍得。
她等着盼着想让和如意来,可是她一直不来。
鹤晨姬也清楚,经历了这样的事,说不定皇上不许她们再见面了,说不定皇上不许她踏入冷宫一步了。
她很清楚和如意不来就是最好的,不要再和她沾上关系,不要再被她拖累被他牵连,不要再对她好了,这是她最希望的。
可是明明是这样想的,心里却还是隐隐的有些期盼,如果她会来就好了,如果能见到她就好了。
所以当和如意真的来了的时候,她嘴上虽说你怎么来了,可心里却还是惊喜的。
和如意见了她,没有表现出伤心心疼,也没有问她现在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不像从前一样一脸的担忧。她显得很疲惫也很冷漠。
“我本是不想来看你的,来这里会让皇上不高兴,看着你受罚的样子,我也觉得好像我做错了......”
鹤晨姬急道:“不不,我不怪你,我从来没怪过你!你是为我好,你是为我做事......”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和如意打断:“不,我觉得是我错了,并不是因为心疼你受罚,而是怕我也这样受罚,甚至被处死,所以我才说我错了。我不该怜悯你,不该放你走。每次我踏入这里,前面等着我的就只有深渊。”
鹤晨姬有些呆滞,看着何如意的样子,听着她说的话,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面前的她怎会如此的不同?
“如意,你怎么了?是不是皇上罚你了,虐待你了,还是别的宫的娘娘们又欺负你了?你受了什么委屈你都可以和我说啊!”
“和你说?”和如意冷笑一声,“就是因为和你说了太多,多说多错。嫁给皇上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最幸运的事,我的生活好了起来,我的家人也都非常的开心,能陪在喜欢的人,爱的人身边,我也非常满足。就是因为跟你说了太多,就是因为总想帮你怜悯你,和你玩危险的友情游戏,才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乱。”
“如意,苍九鉴他到底对你怎么了?!”鹤晨姬禁不住提高了声音。
看着这样的她,她既觉得陌生又觉得可怕。
“他没把我怎么,我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爱我。”和如意停顿了一下,眼神看着虚空的某一点,“正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对我做,所以我才对这样的我失望。他这么爱我,保护我,原谅我......“
她盯住鹤晨姬,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讥讽地笑起来,“......才叫我觉得帮你是我做错了,踏入这里是我做错了。我今天来这里只是想对你说,从此以后这里,我不会再来看你了,我该为自己而活了,我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我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桥归桥,路归路......”
鹤晨姬重复着这句话。
你是认真的吗,如意?
是啊,也是。无论她是真心这么想,还是被苍九鉴洗脑了,不再见她都该是最好的。
爱到底是什么?
对于鹤晨姬来说,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喜欢过徐欢房,也喜欢过苍九鉴,可是让她做选择的时候,她很肯定自己会选徐欢房。
因为徐欢房的爱是尊重,是平等,是一辈子只有你一个。
而苍九鉴的爱是占有,是掠夺,是一辈子有无数个。
她始终都相信,像徐欢房那样的爱才纯粹,苍九鉴能把自己的心分成那么多份。
一个将自己的心分成很多份的人,谁又能够清楚明白在他的心中份量最大的究竟是谁呢?谁不是在猜测,谁不是在想象,谁不是在自以为是。
她本以为和如意看到自己的遭遇,她已经醒了,可没想到她最终还是落入了苍九鉴的陷阱里。
诚然,现在若要说在苍九鉴的心中,她和和如意谁比较重要,那必然是和如意。哪怕自己和后宫中的别人比,自己也都是地位最低的一个,甚至在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任何的份量。
和如意是有份量的,也许她觉得自己的份量很重,那是苍九鉴给她的真心,还是苍九鉴给她的错觉呢?
谁能知道?除了苍九鉴自己,没有人能知道。
又或许只要有一些,和如意就知足了。
她很想劝和如意清醒,可是在这后宫之中,谁又能清醒?清醒,想要更多,或者失望而违抗,对和如意是幸福的吗?
那便算了,只要苍九鉴不罚她,对她好,那便算了,也许和如意就是想过这样的一生。说到底这是别人的事,他鹤晨姬又如何能定义别人的幸福,插手别人的生活。
“好。”鹤晨姬道,“桥归桥路归路,我想这便是最好的了。”
“如意,只要你能过得开心,过得幸福就够了。无论你现在怎么想,我都不会忘记你曾经对我的恩情,曾经对我的情谊,我们之间曾经的那些记忆,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忘......”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不觉中眼眶就汇聚了一汪眼泪。
和如意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如此最好。”
她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警察局的眼泪才掉下来。
一滴泪落下来之前,在她心里流连了多久。
如意,如果我要哭,就等你走了再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