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溯重新折好字信,回眸去看时,这才发觉谢寰一直盯着她瞧,心里头不由咯噔一声。
公主不信她。
“书信上都写了些什么?”谢寰问道,语气平淡。
“信上说三日之后,使者来访。”清溯垂了垂眼眸,问道。
“公主可知使者指的是?”
谢寰瞥她一眼,从桌前起了身答道。
“想来应是北边的梁国来使。”
“梁国国力未济,新政尚未站稳脚跟。如今,两国纷争不断,若皇上下令出征,梁国势必不敌,是以思虑再三还是派来使者,以谋和平。”
“奴婢知道了。”
清溯早就将字条放下,双手交叠按在腰间,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
“公主,奴婢伺候您休息。”
谢寰回身看她一眼,道。
“不必了,退下吧。”
“是。”清溯不曾抬头,浅浅行了礼便转身退去。
谢寰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清溯,若是有朝一日我被派去梁国和亲,你会可随我一道?”
清溯愣了,转过身,依旧低着头。
“公主,奴婢,奴婢已有心仪之人。”
谢寰回过头。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清溯打开门,身后吹来的风,乱了烛火,看着脚下微微摇曳的影子。那一刻谢寰忽然明白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直到门被关上,一切重归平静。谢寰回过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整整十多年,屋里的每个角落,她都很是熟悉。
她并不知晓,今后脚下的路该通往何处,而她又会有何结局。
谢寰回眸的那一刻,屋顶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尚未等她反应过来,便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犹如鬼魅一般来到她身后。
脖子上冰凉的触感,那是匕首,在黑暗之中闪过一道银光。
透过不远处的铜镜,谢寰瞧见了那个人的身影,对上那一双冰冷的眼眸,她随即明了,即便看清了他的面容,亦不能如何。
因为来的只不过是个冷冰冰的杀手。
那个人亦透过铜镜看见了她,下意识放出暗器,灭掉了屋中的烛火。
谢寰冷静的想着,他大可不必如此,烛火一灭只会让屋外的清溯察觉到异常。
原本他是有机会杀她的。
正这样想着,便有一道身影破门而入。
借着月色,那刺客看得很清楚,来的是个宫女,不由轻声嗤笑。
谁知道下一刻他便感觉手臂一阵麻痹,匕首从手中掉落。那刺客本能退开一步,呆愣之际,便瞧见一道寒光闪过,匆忙向后闪躲。
谁料那宫女速度极快,甩手再次使出一道暗器,直刺他胸口。
倒下去的那一刻,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一个宫女的手上。本以为她不过是个会三脚猫功夫的小宫女,谁曾想到武功如此高强。
那毒发作极快,不过一息便感觉呼吸困难。
清溯确定人已倒下,迅速点亮烛火,飞身来到她身旁,确定她并未受伤,这才低头检查地上那明名刺客。
发现他虎口处插着一根银针,清溯愣了愣,随机低下身翻开衣服查探可有线索,却发现这杀手身上十分干净。
但是一旁站着的谢寰瞧出了点不寻常的地方。
“拉开他手臂上的衣服看一下。”
清溯依言拉开刺客的袖子,发现他腕间有一道纹身。
清溯瞧见那只蝎子的时候明显顿了顿,随即放下刺客的手,站起了身。
“这纹身你可识得?”
清溯垂眸瞥了一眼已经断气的刺客。
“不认识。”
谢寰亦再次打量一眼那死去的刺客,盯着他朱紫的唇色问道。
“为何要用毒?”
“奴婢一时心急,只想着救下公主。”
谢寰抬起头,看着站在她面前低垂着眼眸的清溯,忽感疲乏。
“你将处理掉尸体,我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
说罢,亦不等清溯回答,转了身往后堂去。
清溯终于抬起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泪光,又被她伸手抹去。
谢寰原本也以为,清溯只会些三脚猫功夫。虽有一身怪力,但进宫多年无人教导,功夫自会荒废,可事实显然不是如此。
谢寰闭上眼,眼前闪过清溯看见那个纹身时微微惊讶的神色,吸了一口气,推开寝殿大门。
看来,清溯瞒了她不少事情。她早该看清这一切的。
谢寰关了房门,来到灯烛前,取下灯罩,掏出袖中的帕子点燃。
“三日之后,梁国大皇子将至。。。”帕子上的字渐渐显露出来,又一点一点消失在火光中。
虽不知晓是谁给她递的消息,但这宫里是不能呆了。
水华宫里除了她便是清溯,如此她醒来的消息都能传进那个人的耳朵里,不管是敌是友,这大周的皇宫,谢寰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若按此人所言,早已将她的画像献上,那此番大皇子极有可能便是为她而来。
如此,今夜遇刺一事,反倒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谢寰丢开手中燃至大半的帕子,看着帕子上的蝴蝶一点一点燃为灰烬,这才缓缓走开。
老师离开后,许多接触过宫人也跟着受了惩罚,死死伤伤。
宫里的大小事宜,再传不进她耳朵里。但这个人却仍然用着老师的暗号,看来此人与老师颇有渊源。
又或者从一开始,便是老师依附于此人?
是以关大人虽然倒台,这宫中传递消息的法子仍未暴露?
宫里是谁能有这般的权力,难道是,太后?
不,太后当年若是能如这般,三皇子亦不用父亲保护。可不是太后,又能是谁?
这宫里除了太后又会是谁拥有如此权力,却仍对她没有敌意之人。
谢寰想不出。兴许在离开大周之前,她可以见一见这位整日吃素斋沐,闭门不出,与她一般,几乎快被整个宫中的人遗忘了的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