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章 导火索(1 / 1)福迷崔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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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玩意这么有意思,能让你玩一上午?”

李津熠趴在桌面上,探头挤进成怀秀的臂弯。后者则大方摊手,露出那片被摩挲得反光的金属。

“钥匙?”李津熠不解地扬起眉头,“……哪来的?”

还能是哪来的?

“这是我的备用钥匙。我问过房东,他已经同意了。”

“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多个去处总比没有要好。”

“如果你想,可以随时过来。”

当时,陈耀擦着眼泪,郑重其事地把钥匙交到他手上。

回想到这,成怀秀握住自己的小哨子,轻笑不语。李津熠撇撇嘴,注意力又集中到讲台上。幻灯片翻到最后一页,屏幕转黑。新来的美术老师坐在讲台上,翘着二郎腿。

“好,关于美术史我们就说到这里。”她拍拍手,惊醒了个别神游天外的同学,“课代表在哪?你们有帮我选吗?或者是宣传委员?”

“在这。”成怀秀举手,“都是我。”

成怀秀能文善武,既写得一手笔酣墨饱的好字,又耍得一身行云流水的拳脚。不过说到底,他之所以被委任美术课代表一职,完全是因为主科老师们——就连英语老师也是——争不出个高下。

“都是你?不错不错,挺方便嘛。你叫什么名字?”

“成怀秀。”

“班上有多少同学?”

“47人。”

“47……除不开啊?我看你们自由分组,每组5到6人,名单就报给成怀秀好了。”

她话音刚落,就有几位同学朝成怀秀使起眼色,嘴里打着信号,发出一阵阵短促的“噗呲”声。成怀秀点了点头,撕下一张草稿纸,揭开笔帽。

“我下周要去培训,和你们班主任调了下课,这周四下午第二节归我。”老师用手背“咚咚咚”地敲了敲黑板。

“这学期学剪纸。你们从下节课开始准备好材料,彩纸、剪刀、雕刻刀、垫板……再买几张模板,打印几张也行。时间有点紧,要不然你们定个同城的网购吧?”

“老师,学校不给带智能机的。”有人说道,其他同学也跟着附和。

“啊?这样啊?那怎么办……对了,你们班有没有人走读?”

成怀秀又举起了手。

“那就拜托课代表集中采购,大家记得交钱给他。”说罢,她抬眼一瞥墙上的挂钟,“我看现在还有一点时间嘛。那么接下来,我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剪纸这门艺术……”

李津熠侧脸贴在桌面上,动手怼了怼成怀秀的胳膊肘。

“我想好组名了,就叫‘如来佛组’,你觉得怎么样?”他说,“你,我,阿苏,高铭,大姐头。我们五个人刚好一组。”

“我们三个肯定是没问题,但女生们会愿意和我们一组吗?”成怀秀重新扯下一张草稿纸,之前那张被笔尖戳出了洞,“理科班女生本来就少,又是做这种精细活……”

“我不管,我就要和阿苏一组!”李津熠埋起脸,闷声嘟囔起来,“而且有你在,大姐头怎么会跑到别的组去啊?”

“嗯?”

“别告诉我你没发现?”

李津熠挑起的眉毛就像随波逐流的海草,成怀秀一直觉得他这种表情看上去很猥琐。

大姐头张映秋,除了轮班值日和参加校运会以外,成怀秀认为,他们彼此之间的交集并不算多。他唯一一次向她搭话是在上学期的某节体育课上,而且一开始也不是他自己萌生了这个想法。

“看那边。”当时是高铭指着操场的边缘说道,“你们觉不觉得,张映秋今天有点不对劲?”

“诶?有吗?”

李津熠仰脖瞧了瞧,摇头表示毫无异常。成怀秀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张映秋独自靠在一棵大树底下,远离人群。她三不五时扯着上衣下摆,眼神飘忽不定。

“平时上课她总是第一个冲到球场上的,现在却一个人远远站着。”

当时已经到了自由活动时间,女生们大都跑去室内打排球,而男生们则多半留在操场上。偶然有挽手散步的女生走在跑道上。张映秋貌似急切地朝她们招手,她们也同样友善地挥手回应,接着继续边走边聊。

“她好像……确实和平常不太一样。”

成怀秀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而为了验证这一猜测,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旁人支开。知情人越少越好。

“打球吗?”他问。

“打!”李津熠兴奋地答道,“咔咔”搬弄指节。

成怀秀掏出校卡,示意他去馆内借个球,接着再去挑个好地方。高铭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李津熠揽住脖子,勾肩搭背地给拽走了。

眼见两人越走越远,成怀秀脱下外套,径直行往树下。张映秋原本正在发呆,见有人靠近,倚靠的姿势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嗨……嗨!”成怀秀结结巴巴地吐着字,向张映秋递出自己的外套,“我要去打球,所,所以,你能帮我,保管一下吗?”

“为什么?”张映秋的语调中带着疑惑,戒备,也许还有一丝恐慌。

成怀秀很想说实话。但作为一个没有生理期的男生,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女生们能够和生人坦然谈起的事情,也不清楚要怎样遣词造句才不会把她吓到。最后,他索性放弃解释,直接将外套环在了这位比自已高半头的少女腰上。

“那,那个,你愿意,加入我们吗?就是,当裁判什么的……”

成怀秀小声说着,理了理张映秋身前那个由袖口系成的漂亮的结。他抬头,却见这位大姐头慌乱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指缝间的皮肤有如桃花一般鲜红。

说起来,好像自那之后,自己的余光里就经常出现她的影子。

“你是说……嗯……”成怀秀揣起手,脸、胳膊和桌面形成了一个小蒸笼,“……我想我知道。”

“那你怎么想?”李津熠笑嘻嘻地戳了戳他的侧腰,“你喜不喜欢她?”

“什么……喜,喜欢?”成怀秀羞得满脸通红,慌乱地拨开他的手,“我……我都不知道……喜欢别人……是什么感觉。”

“嗯……就是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

“那我喜欢你。”

“咳!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津熠抹了一把冷汗,贴着桌面扒开成怀秀的胳膊,盯着他在暗处闪光的瞳孔,“是想一起过一辈子那种。”

闻言,成怀秀松开捂在耳侧的手,向李津熠投去一道感慨的目光。

“哈?难道你以为我会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吗?你平时都是怎么看我的啊?!总之,咳!我们现在是在说你啦!”

“想一起过一辈子?”

“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选我家教。”

“啊。”李津熠面无表情,给人一种看破红尘的既视感,“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惊讶。”

成怀秀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乖乖,你迟早会懂的。”李津熠拍拍他的肩膀,难得露出一副正经模样,“总之你记住,要是有人敢刁难你,你就找我。状,你尽管告。”

“哦……”成怀秀抽手,轻轻捶了捶他的肩膀,“谢了,哥们。”

虽然他不知道李津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

下课铃响。

“早看出你们等不及了。要吃饭的吃饭,要打球的打球,要看老师作品的就留一下——”

话音未落,一个男生风风火火地从前门闯了进来,手上提着一个文件包。

“宇文老师!您,您的作品我拿来了!”

他扶着门框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拽起上衣擦了擦脸,显出上下起伏的腹肌。教室里,不知从哪冒出了几声惊喜的尖叫。

“呀,太好了。”老师笑起来,从他手上接过文件包,“时间刚刚好。”

“哈哈,很高兴能帮上老师的忙。”

“谢谢你啦,小成……对了,我的课代表也姓成,你们俩要不要认识一下?”

闻言,那男生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成怀秀的方向。从对方生风的步履,以及两人之间急剧缩短的距离来看,这家伙认出了他。

“学长好,我叫成曜,黑曜石的曜。很抱歉上次撞到你。”他笑起来如阳光一般灿烂,露出一口整齐的好牙,“是你把我的校牌送回来的吧?你人真的太好啦!”

“定做校牌要等一个星期,而且还要花五十块!所以真是太谢谢你啦,嘿嘿!反过来想想,我真是还赚了不少!”

“嗯,这没什么的……”成怀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好心学长,你叫什么名字呀?”成曜弯下腰来,凑近他别着校牌的胸口,“我看看……啊?怀秀?!”

“怎,怎么了?”

“怀秀!为什么……啊啊,我知道……不,也可能……可是你姓成!你的名字里也有秀字!”

成曜突然一蹦三尺高,他紧攥成怀秀的手,像坐在拖拉机上一样疯狂颤抖。这一惊一乍的,吓得成怀秀神经紧绷。他急忙将大腿挤向桌角,意图弄出裤兜里的老人机,拨打120,告知他们有人犯了急性羊癫疯。

“小成,还有事要麻烦你!能帮我把桌面上那个‘剪纸艺术’的文件夹拷过来吗?”

“好的老师!没问题!”成曜撒开铁钳似的手,朝成怀秀欠了欠身,紧接着就“嗖”地奔出门口。

“学长,我在高一(10)班!有时间请务必来找我!”他边跑边回头,留下成怀秀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亲戚?”李津熠好奇地问。

“不,我不认识他,上次在食堂是第一次见。”成怀秀摇了摇头,“去吃饭不?”

“好啊,不过等我一下。”李津熠坏笑起来,一把推开刚刚背着包走过来的高铭,“我先去问问女生们要不要和我们一组。”

他像条壁虎一样,敏捷地在桌椅间匍匐,一直溜到那两个有说有笑的女孩子身后。她们坐在一起,彼此之间挨得很近,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你们在干嘛呢?!!!”

苏予清被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金丝眼镜一下子蹦到了地上。张映秋也脸色煞白,她咬牙切齿地训斥道,“不要大喊大叫!吓死人了!”

“哎呀,不就是开个玩笑……”

她揪起李津熠的耳朵拧了180度。

“啊啊啊!我知道了,放手啊!!!”

“拧得好。”苏予清扶好眼镜,赌气说。

“呜,你们欺负人……”李津熠哭唧唧地揉着耳朵,视线下垂到课桌抽屉的位置,“嗯?你又偷偷带智能机来学校了?”

“嘘!”下课不久,教室里大有人在,苏予清连忙捂住他的嘴,但很快就满脸羞怒地收回了手,“臭流氓!”

她抬手就在李津熠胸口捶了一拳。李津熠一把攥住她的手,奸笑着舔了舔嘴唇。

“我也要康。”他说,“这是什么,星座速配解密?”

“呵,你们解出什么密了?”高铭从后方凑过来,念出屏幕上的文字,“白羊女将感情放在第一位,你若真心诚挚,她必忠心不二?”

“嗯……”张映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咳,这很有意思不是吗?成老师也来测一下吧?”

“好,好啊。”突然被点名,成怀秀久违地开始舌头打架,“就是,嗯,我不是很懂。”

“没关系,我帮你看。”苏予清摇了摇手,示意他靠近听讲,“每个月的21号到下个月的20号为一个区间。阿成,我记得你是1月底生日吧?”

“对。”

“那你就是水瓶座。水瓶座是冷热交替的变态……咳,多变形态。”苏予清说,“天真与世故不断交错,既叛逆又睿智,既独立又超前。因为脑回路清奇,有人甚至会说你们不是地球上的生物。”

“嗯?”

“水瓶座对于感情既迟钝又被动,总是忽远忽近,行为独特,距离感强。所以在恋爱方面,受欢迎的程度是倒数第一。”

“什么?!”成怀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关于配对,我们按顺序看起……哇,才第一对就这么般配。水瓶配白羊,匹配指数有百分之九十——”

“百分之一百呢?”成怀秀拽起刘海,打断苏予清推销式的讲解,“挨个看太多了,我想知道完美匹配就好。”

“我看看,是九月下旬到十月下旬的天秤座。这个星座盛产帅哥美女,基本上都是性格温柔,文质彬彬那一类。擅长交际,公正随和。”

“听上去不错。”

“但是啊,他们逃避现实、犹豫不决、重度颜控、好逸恶劳、优柔寡断、外热内冷、喜新厌旧、为所欲为、中央空调……”

这站队也太明显了吧!敢情张映秋喜欢他这件事天下皆知,就成怀秀这个当事人没意识到。

“咳,中央空调?这是什么意思?”

“大范围供暖,满身都是烂桃花,说好听点叫博爱,说难听点嘛……”苏予清俏皮地晃起手指,一字一顿地说,“叫。滥。情。哦。”

“什么?!我才不会允许——抱歉,我接个电话。”

腿侧传来震动。成怀秀快步走到教室角落,掏出老人机,摁下接听键,将手罩在脸侧。

“喂?”

“怀秀,是我。”

“嗯,我知道。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你已经放学了,不是吗?没什么杂音,语速也很平缓……所以我猜,你现在应该还没出教室。”

“不告诉我原因的话,我会觉得你更厉害一点哦。”

“哈哈,是吗?”

“陈耀,我被安排了任务,要去采购美术课的材料,你来吗?”

“好,不过今天下午不行。这就是我要说的,我有点事,想向你请个假。”

“没关系,反正是后天要,我们明天再去也——”

“耀哥哥,你在跟谁打电话?”

“嗯?!”成怀秀警觉地竖起耳朵,“陈耀,你生日什么时候?”

“十月十三号。”

哦,天秤座。

“怀秀,今年你愿不愿意……”

至于陈耀接下来说了什么,成怀秀全部左耳进右耳出。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电波中那道陌生的声音上。

难道说,陈耀是在以“金丝雀”的身份卧底工作吗?可那人分明是在叫他——

“呜,耀哥哥……”

音量微弱,语气像美奈小姐那般绵软,但是音高却是属于男人的范畴。话音清脆,那家伙的年龄应该没比自己大上多少。

成怀秀走到窗帘后面,将听筒音量调到最大。

他思维活跃,头脑灵光,可以称得上是活学活用的典范。然而,在某些情况下,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

背景音相对安静,几乎没有说话声,偶尔传来自行车的铃音。他们一定是在室外,靠近大路,但是处于路人相对稀少的地方,极有可能位于某个四下无人的小巷。

陈耀的语速相对平缓,但吐息混乱。

隐约传来衣料的摩擦声。那一声声软绵绵、甜腻腻的“耀哥哥”,夹杂着哀求似的呜咽,粘稠得让人窒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轻,从娇嗔直到耳语。

成怀秀从没听过有男人这样说话,恶心得直想吐。他恨不得顺着电波去抓住那人的领子,威胁他把每个字干净利落地吐清楚。又或者是,让他这辈子再也说不出下一句话。

“怀秀,还有事,我先挂了。”

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事,百分之两百不是这样。

“等晚点我再发消息给——”

成怀秀阴着脸掐断了电话。他一言不发,沉默地走回了教室中央。

“冒昧问一下。”高铭推了推眼镜,“刚才的电话是?”

“我家教而已。”成怀秀犬崽似的眼睛眯成了月牙,他脸上挂着天真而诡异的笑,走向他自己的位置,“我们去吃午饭吧?顺便晚饭也把我带上。”

“你脸色发青了。”高铭说。

“这没什么,我很好。”

“你头上有青筋——”

成怀秀一把扯过自己的书包。背带纠缠,椅子随惯性摔倒,在地板上砸出一声巨响。他扫视众人,突然用足尖挑起椅背,“哐”地一脚将其踹回原样。椅子“滋滋”地痉挛着,波及旁边李津熠的书堆,使其赫然倒塌。

“我们走吧?”

“哦,不走吗?”

“那我先去占座了,你们跟上。”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高铭不动声色,李津熠惊愕地半张着嘴。在他们身后,张映秋缩进苏予清的怀里,揽着她的肩膀。而苏予清面露难色,不安地抚着她的头发。

“没事的。我认识他一年了,他不常这样。他平时很友善的,人可好了。”

“我也觉得,可是……”

“你看,李津熠天天开他玩笑他也不生气。要是换成其他人,早就得把他的头给拧掉了。”

听她这么说,李津熠皱出了苦瓜脸。而张映秋则抬起头来,哈哈大笑。

“可是,水瓶座的人不应该很冷静吗?”她揉了揉眼睛,“为什么成老师会这么暴躁?”

“凡事都有特例。”高铭淡淡地说,“况且,要是星座完全准确,那么天底下有十二分之一的人都该和他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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