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夜渐深(1 / 1)九九不煮酒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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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淮的起居皆由奴才伺候,不近女色。守夜的苏晚也只需待在卧房与正屋隔开的门槛下。

当夜,微凉,无话。

床榻上的人呼吸渐渐均匀,看来是睡熟了。

苏晚望着窗外的弯月,默算着来将军府的日子快到一月了。

她记得从前也有这样的一晚,两人在这样的月色下陪伴着彼此。只是那时是她躺在床上,浑身滚烫,许深则蹲在墙下,唤她:“小晚,你莫怕,我守在这里呢!”

她被人推下了宅里的池塘,几乎溺死过去。一只瘦弱却有力的手臂抓住了她,将她从绝望中拉了起来,然后替她烧了热水,替她守在门外不让坏人再来害她。

月亮渐渐隐匿在乌云后。

后半夜,风雨交加。

她以为窗外的人走了,过了许久却传来极力压低的咳嗽声。

“许深?”

“我在。”

原来他一直没走。

“外面冷,你进来吧。”苏晚说道。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男女独处一室,这样……不好。”

哦,原来他们都长大了。小时候他们可以去野外疯跑,他抱起她掏鸟窝,夜里躲在山洞里紧紧依偎。

仿佛一眨眼,他已长成翩翩少年,而她也是恪守礼仪的闺中女子了。

成长是什么时候到来的呢?

好像从他说“你莫再叫我许深哥哥了”开始,就都不一样了。

“那我该叫什么?”

“许深。”

有什么区别嘛,苏晚不以为然地瘪瘪嘴,但也渐渐改了口。

苏晚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第二天一醒来便急忙出门去寻许深。

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墙下湿润一片,只有一个地方还干着,能隐约看出蹲着的人的轮廓。

夜雨冰冷,他为守护着她的安危,全然不顾及自己了。

苏晚还来不及感伤,院里的大门被猛得推开,二姨娘带着一众奴仆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欢天喜地的气氛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瞬间僵硬。

崔雪枝指着她哆哆嗦嗦地说:“你、你、你……你怎么还在这儿?”

呵,她以为她死定了,一大早来给她收尸的吧。

趁着苏老爷出门,将她院里所有的人支开,大门紧锁,入夜便推她掉入池塘。

若无许深,她怕是真成了一缕孤魂了。

想到许深,她又替他担忧起来,淋了半夜的雨,不知现在如何了,有没有着凉发烧……

她对他说过的,“你走吧,今晚上不会有人来的。”

苏晚知道,在二姨娘看来,她昨夜必死无疑,只需要第二天“意外”发现她的尸体便能将此事以意外蒙混过去,实在不必半夜再进入院子来害她。多此一举,反倒让人生疑。

可是许深仍不肯走。

二姨娘一众人吓得够呛,差点以为她变成鬼来索命了。

“二姨娘早。”苏晚语气冷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们这才渐渐缓过来,崔雪枝恢复了她一贯趾高气昂的作风:“你好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大早衣衫不整跑出来像什么样子!莫叫人看见,丢了苏家的脸面!”

苏家的脸面……呵,她出自风尘,来历不明,也配提苏家的脸面。

苏家的脸,在她进门那刻便被丢尽了!

苏晚照旧冷淡,言语间却多了几分质问:“我这院子从昨日起就不见人影,怎会被人看见?说起来,二姨娘一大早带着这么多人来我院里,倒真是稀奇。”

“你!”崔雪枝没想到眼前这小丫头片子竟敢辩驳,一时气结,没想好怎么应对。

崔雪枝身边的姑子已凶神恶煞地冲上来替她出气了。

崔雪枝心肠歹毒,却也是个没脑子的,她能作恶多日,少不了这些恶毒姑子的挑唆和帮忙,为首的便是眼前这个吴妈妈。

果然是风尘女子,听这称呼都有那味儿了。

吴妈妈冲上来还未来得及发作,门外一丫头来禀告:“夫人,老爷回来了。”

回来得正是时候,让苏晚免受了一场苦难。

看着崔雪枝领着下人快速朝了大门奔去,苏晚知道,她定又是去告状了。

也罢也罢,她习惯了。苏晚此刻一颗心都挂在许深身上,不知他如何了……

记忆里,他生了一场大病,她想去瞧瞧他,却因为崔雪枝向苏老爷告状,称她衣衫不整,不知礼数,自己好言相劝,却被顶撞,在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一场哭诉下来,苏晚便被罚跪在祠堂了。

“不肖女!不肖女!没了你那娘后,我看你是愈发无法无天了!”

娘……他怎么还敢提她的娘亲。

苏晚气不过,出言反驳了几句,脸上便是深深的巴掌印。

娘亲是极温柔的女子,眉眼弯弯,恬淡优雅,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可惜红颜命薄,被那贱人暗害。自己的爹,不,她甚至不愿意称他为爹,苏志,只是个无良的奸商,即使做了官也改不了贪得无厌的本性,唯利是图,听信谗言,亲手逼死了娘亲。

苏晚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殒,却什么都做不了。

恨……满腔的恨意……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一个人跪在祠堂,跪着这些让她怨恨的苏家人。

她恨不得去掀了这些牌位,一把火烧了苏家,让这些人统统偿命!

可她人小力微,被凶狠的姑子推一把就摔出几块淤青。

她好没用啊……她好恨啊!

孤独、委屈全涌上心头,苏晚哭晕过去,迷迷糊糊地叫着:“许深,许深……”

“许深,许深。”

分不清是回忆还是梦境,是幻境还是真实……

苏晚下意识地用手抹了一把眼睛,湿润一片。

睁开眼来,钟淮的俊脸近在眼前,深邃的眼眸晦暗不明。

苏晚吓得差点尖叫,但终究忍住了。

被吓坏了的她也顾不上尊卑有别了,嗔怪道:“你在这干什么?”

钟淮勾了勾唇角,冰凉的手指抹了一下她的泪,在手里揉搓,无辜地笑:“你这丫头当真是什么都做不好,守夜也能睡着,梦话吵得我睡不着。”

说完,不等她反应,他便起身进了卧房。

虽然又是嘲讽,苏晚却抓住了关键点,梦话?!

她竟说出声了?

她说了什么?他可听清了?总不会是“许深”二字吧。

苏晚恨不得找个墙缝钻进去。

而钟淮则像是笃定了苏晚再无法睡过去似的,欣然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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