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的日子里,又恢复了从前,秦司衡虽然也来,但也不太显眼。他不来的日子里,时常送些小玩意,有时候还写些小纸条,这还是钟容儿的主意。
原因是秦司衡还的那只耳坠,钟容儿后回赠了一只沙皮狗模样的蛋糕,还附了一张纸条:啃吧。这蛋糕后来还被秦追云拿去丰富了甜点铺的品种。
然后秦司衡就命人送来了一大堆的擦手的瓶瓶罐罐,附纸条:好好保养。钟容儿气得差点没飞升成仙。
于是这个传纸条的小习惯就被秦司衡用下来了,大概是觉得刺激又好玩吧,仿佛地下偷情有没有。
他偶尔来一回,钟容儿身上就会多许多密密麻麻的吻痕,第二日写字手都抖。
然后大家都发现,原先不苟言笑的皇上最近心情非常好,偶尔还会笑着夸人,有几位被夸的大臣,深觉遇上了明君,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尤为积极,恨不能住在宫里给皇上办差。
钟容儿时常给秦司衡送些吃的喝的,这倒是没有瞒着的,毕竟后宫的妃嫔们也时常有送的。
钟容儿还设计了些新式样,让秋橘她们给秦司衡做在衣裤鞋袜上,这种关心显然十分取悦了他。
等秦司衡把这些喜悦攒的放不下的时候,就会狠狠的“奖励”她一番。
其余的时间,钟容儿不是在研究甜品,就是在写三十六计,没错,她准备给他哥哥一份特别的且用的上的礼物,她一边写,一边祈求孙先生不要怪罪,借来发扬光大一下哈。
日子过的飞快,等写的差不多的时候,钟谨诚终于回京了。
钟容儿这日早早的就穿戴收拾好衣服,等着前头的传唤。
秋橘笑着替她理着头,“主子这是紧张呢。”
钟容儿冲她笑笑,“是啊,我多年未见我哥哥了。”
“皇上待主子真好,换了旁人是没有这份恩典的。”
钟容儿内心嘀咕:不枉我昨晚牺牲色相,卖力地伺候他一番。脑子里想着昨晚秦司衡说的,“明日等他述职后,我留他在偏殿一会,邓远会来带你去见他。”
她端着茶盏喝了一会,邓远就笑盈盈的来了。
她不敢耽搁,立即跟着邓远去了。
到偏殿门口的时候,钟容儿居然还有些紧张,心里还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胸口都感觉闷的很。
她缓缓跨过门槛,里头见到一个男子背手而立,似乎是他听到有动静,转过身。
这是现在的钟容儿第一次见他,既好奇又紧张,他转身,她就看见一张与她十分相似的脸,只是轮廓更深,有些黑,但十分俊朗,神色坚毅。
钟容儿不知为何,看着他竟有种想哭的冲动,“哥.....”
他笑了笑,走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摸摸她的脑袋,“长高了,愈发好看了。”
秋橘和冬枣几个都守在外头,殿内只他们两个人。
钟谨诚拉着她坐下,眉眼间皆是欢喜,“还认得我就好,你嫂子家书里说,你落了水,很多事情不记得了。我来的路上还担心你连我都不认得了”
钟容儿也在仔细瞧他,“哥哥和我长得像,便是失忆了也记得的。”
“是,我们都肖父亲,母亲在世时还常说,费了姥姥劲生的两个一个都不像她。”钟谨诚说起这个,就想起母亲那时的抱怨。
钟容儿也笑起来,“母亲这么说,但心里定然还是高兴的。”
“嗯。这是自然。这些年可还好?我不常回京,想知道你的事都是靠你嫂子写信。”
钟容儿笑着应答,“我都好的,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哥哥在外很辛苦吧。”
“我之前自请调去营关口,哪里实是不算很苦的。”
钟容儿忽然想起,指挥使魏平曾在营关口任过一段时间的职,已猜到了几分,“哥哥是在查魏平?”
钟谨诚显然一愣。
钟容儿不待他回答,就已继续说了下去,“我查了卷宗,爹爹边境之战最后一站是由魏平接替,押送爹爹的灵柩,为爹爹上奏请封。这位魏大人可真是八面玲珑,行事叫人说不出毛病来,可爹爹的死和他应当脱不了干系。”
“你怎么.....”
“哥哥不信我?”钟容儿看着他满脸的震惊。
钟谨诚摇摇头,“不,我只是奇怪,你是从哪里开始怀疑他的。”
“就凭爹爹死了,他是最直接受益的人。边境之战难道不是他捡了一个最大的便宜?朝堂上痛哭流涕,为爹爹歌功颂德,不过是洗脱嫌疑,掩人耳目。再者,这位味达人如此擅钻营,接连送了两个女儿进宫,一个是吉嫔,眼见吉嫔多年未孕,又送了一个魏答应。当真是忠君爱国呢。”语气里说不出的嘲弄。
钟谨诚看着她条理清晰,句句中的,不由得欣慰,“你长大了,哥哥今日见到你才放心。”他拍了拍她的肩,接下她说的话,“你说的对,这些年我暗地里查了很多,这个魏平确实有问题,几年前他还曾送过督察院督御史陈青云一个女子,且陈青云将那女子养在别院。”
“陈家?丽妃......竟和陈家有牵连?”钟容儿抬头看着钟谨诚,忽然顿住,不可置信,“养在别院的女子?达蛮的女子?”
“是。我的人只看到过一次,后来被转移了。”钟谨诚的眼里带着欣赏的看着她,她这个妹妹越长大越聪慧。
钟容儿站起身,只觉得思绪万千,“和陈家有关联,又与爹爹的死逃不了干系,通敌争位?不,不对。”她很快摇摇头,“二皇子还小,若是争,杀了大皇子,岂不是最直接,最名正言顺,何必需要费尽周折,把手伸到达蛮?那么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她摇摇头,罢了,等日后再理头绪,想着把要嘱托的事做了才是要紧,日后想见钟谨诚太难,拿出早早准备好的书,“哥哥,这个你拿着。”
钟谨诚随意翻了两下,倒并未仔细翻看,“这是你写的?”
“是,我看杂书誊下来的,你就当故事看看吧,但愿日后能帮上你一点小忙。”她不知道自己嘴像开了光,这本书日后果真帮了钟谨诚一个大忙。
“好。你在宫里自己多加小心。对了,你嫂子说你身子还是不好,我这次回来,特捉了些野味养着,你让御医看看,配了方子吃吃看。若是吃了好,我再托人送了来。”
“我还好,每日里都吃着药补着,对了,上次给家里送的东西里,还有一瓶虎骨粉,别忘了让嫂嫂给你带了去。”
钟谨诚点点头,一一应下了。
“主子,您得快些了”秋橘在门外小声提醒。
钟容儿出声应了,又想起什么。
“对了,这次哥哥回京述职,皇上对你有什么官职变动吗?”
他笑笑,但言语里自然是高兴的,“大了,还操心起我了,我自有打算。你记好了,家里不缺你光耀门楣,保重好自己的身子,这是第一紧要的事情。我们钟家的门楣,自有我去挣。”
钟容儿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旁人家巴不得有个位高权重的妃子帮衬,日日催着紧着劝着去争宠。她家里倒好,哥哥嫂嫂一个两个都只要她养生。
她心想着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哥哥是武将,军功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这是你的志向,我不拦着你。只有一点,不求你加官进爵,但求你护好自己的命,不论什么时候,命最重要。”
钟谨诚心中不忍,一把抹了她的泪,他常年握刀握弓,手上都是粗粝的茧子,“别哭。我都记住了。你等着瞧好了,你哥哥我自然能给你挣个高位。旁人有的,我妹妹也得有,”
钟容儿红着眼睛笑着,“哥哥不必为我争那些。你放心,秦司衡不会亏待我的。”
钟谨诚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说。
冬枣轻声进来打断,“小姐,大人,殿内的人都出来了。”
钟容儿胡乱的抹了一把脸,笑盈盈的看着她,眼眶红红的,“哥哥出宫去吧。”
钟谨诚起身摸了摸她的头,把那本“三十六计”揣进怀里,这才往外走,到殿门口,又转头深深地看她一眼,眼里皆是不舍和担忧,这才快步出了偏殿。
钟容儿瞧着他的背影,挺直开阔,坚毅有力,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也才不过和秦司衡一样的年纪,父亲惨死迷雾重重,犹如黑夜行走。并不宽厚的肩膀,硬是独自一人挑起了光耀门楣的担子。
待钟谨诚走远了,钟容儿才去了秦司衡的内殿,洗了把脸。
她拿了纸笔,杂乱无章的在纸上写写画画,魏平和陈青云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陈青云通敌,欲让丽妃二皇子成事,那魏平击退达蛮岂不是事与愿违?这两人幕后之人难道不是一个人?
那刺杀呢?两次要她命的又是谁?
能混进马场,杀人于无形的,陈家显然不够格。
还有那位魏平大人,既送了自家女儿进宫,和陈家又为何能和平共处?
这不合理。
她没有头绪,放下笔。
暗暗劝自己:定定神,不要急,来日方长,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许久,她用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你放心,我说到做到,钟家,我也会护着的。
刚说完后,她突然心痛难忍,捂着心口,闷哼一声,竟生生吐出一口黑血来,那纸上瞬间晕染开来。
秋橘听了动静,跑进来瞧,看着那血都心惊,“快,传太医,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