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希望破灭，柳一之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才好。

沈秀表情很平静，看着柳一之陌声道：“柳大人报仇心切，却可曾想过，买贼杀官是多大的祸事？杀了何永年容易，可沈某这黑风寨日后还如何在闾阳县立足？”

“罢了……”

柳一之闻言垂头叹了口气，转身欲走。

沈秀无奈摇摇头，道：“想报仇，就要拿出本事来，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柳大人若能助我黑风寨大展鸿业，将来区区一个何永年，又何足挂齿？！”

没落的脚步猛地停下来，柳一之回头与沈秀四目相对。

“我还有机会吗？。”

沈秀笑笑点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柳大人连死都不怕了，还怕试上一试？沈某不敢保证一定能帮你报仇，但只要黑风寨在辽东一天，便可保你性命无忧。”

柳一之叹气，话是这么说，可他明白沈秀的真正目的，为非就是想要拉拢自己加入黑风寨罢了。

看了看沈秀，柳一之轻声道：“沈当家说话可当真？”

“除了信我，柳大人还有别的选择么？”

莫名其妙被质疑，沈秀只觉得自己好心当了驴肝肺，救他干啥呢？刚才让那些人砍死他多好……

“柳某一介布衣毫无用处，沈当家想让我做什么？事先说好，杀人放火之事柳某不会做，更不能做！”柳一之悄悄瞪他一眼，然后摇头。

沈秀愈发愁意满面，――他忽然后悔了，后悔拉拢柳一之加入……这哪里是找帮手，分明是找了个大爷。

柳一之到底还是加入了黑风寨，从一名朝廷正式任命的‘下岗公务员’，摇身一变成了山贼队伍中文化最高的读书人。

但有一说一，沈秀给柳一之的待遇很不错，不仅安排了单独的房间，还专门找了两个模样没那么吓人的山贼，负责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亦如沈秀当初在清凉山时，孙不二也是如此对他的。

事实而论，不管是前朝今朝，大家对待读书人的态度都是很优厚的，毕竟他香啊！尤其是在这个满是文盲的贼窝里，更香！

………

………

时下已进四月，辽东的天气逐渐温暖许多。

唐鸢儿的伤势也基本痊愈，依旧是那一袭红装，白皙精致的脸蛋儿经过半个多月的将养，显得更加娇嫩欲滴。

山顶断崖边，一场春雨过后，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深呼吸，那抹醉人的生机沁人心扉。

二人并排坐着，望着天际之间地风景，享受着这一瞬难得的平静安稳。

“沈秀，趁着天还没黑，我们去市集走走吧。”

恩？好熟悉的台词……沈秀寻声回头，唐鸢儿眉眼浅笑看着他。

沈秀笑看着她，打趣道：“唐姑娘武功高强，逛个集市而已，难道还怕闾阳县的官兵抓你么？”

唐鸢儿秀眉轻皱，不悦道：“费什么话，让你去就去。”

当一个女人无缘无故非要逛街，且还要找个男人陪她一起逛时，无非两个可能，一个是想让这男人为她掏钱，再一个就是喜欢他。

按道理来讲，白莲圣女何等身份应是不缺钱的……难不成这妮子看上我了？

“莫非是白莲教又来人了？”

深有自知之明的沈秀，很快便否决了这两个假设。

唐鸢儿微怔，摇摇头道：“没有……”

“你知道吗？人一旦撒谎的时候，鼻子是会变长的。”沈秀镇定自若笑看着她。

“啊？”

唐鸢儿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又恍然回过神来，俏脸瞬间黯淡下来，怒气冲冲地瞪着沈秀。

“别‘啊’了，直说吧，是不是白莲教里又有什么人要来杀我了？”沈秀有点颓唐，生无可恋的望着远处风景。

自打来到这里，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先是被官府围剿，后是被这小妖女霸占了地盘儿，又稀里糊涂遭了一次暗杀。

这叫什么事儿？

人家穿越都是享福的，唯有沈秀与众不同，每天都能那么刺激。

唐鸢儿似安慰又似解释，道：“你莫担心，上次是我大意之下被那些人暗算了，这次不论来人是谁，都休想动你一根汗毛……”

“哎！”

沈秀脸色更加呆滞了，此刻的他看起来倒是有了几分十七岁少年应有的模样了，懵懂、彷徨、忧虑、不安。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信我么？”唐鸢儿眉间透着生气问道。

“那倒不是，就是有个问题……”沈秀回头看着她，眼中不由自主浮上几分嫌弃：“姑娘好歹也是一教圣女，难道身边就没几个得力的手下么？”

“……这天下能胜我之人寥寥无几，何须再找什么帮手！”俏脸稍稍泛红，唐鸢儿娇哼一声，换做一副寂寞高手的模样。

“你是不需要，可我需要啊……”沈秀沮丧道：“你想想，连柳一之这种人都能与我平分秋色，更别提那些手里人命无数的白莲教精英了。”

头一回遇见这种人，菜还菜得如此理直气壮，唐鸢儿没好气的白了沈秀一眼，垂头看着山下不想理他。

“你说，人活一世到底为了什么？为了那些所谓的权利、财富，挣得你死我活，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半夜被人摘了脑袋，真的值得么？”

根本没打算让唐鸢儿回答，沈秀望着远处，自问自答着：“或许值吧，谁知道呢？权利、财富……多么诱人的东西，谁能不想要呢？”

唐鸢儿忍不住看向他。

从最初小酒馆里的相遇，再到如今黑风寨相处的这些日子，她越来越发现，眼前这个看似少年的沈秀，骨子里却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老成。寻常人家的少年，此刻应该正是鲜衣怒马的年纪，而他却显得格外深沉，从里到外都透着那么一股子莫名的忧郁。那道微微有些上挑的眉峰，似乎总拧着疙瘩，像是一团迷雾久久不能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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