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了大雨,声声催耳,将她喊醒。
遥夭醒来的时候,揉了揉眼睛,只记得自己躺在床上想着忘川丸的事儿,不知不觉就那么睡着了。
虽然一觉睡醒,她却感到一些疲惫。
遥夭用力坐起身,下了床,才注意到美人塌上的俊美男人,她的夫君,这天下的皇帝。
她走近了些,忍不住伸手轻轻抚着他如画的眉宇,纵然,他们之间有痛苦,有怀疑,可是也曾有过快乐,有过幸福,也有过誓言。
忘川丸……
她不想吃。
真的不想吃!
可是,她失神地想起太医的话:“娘娘,如果您决定了,最好速服此丸,娘娘的心疾不可再拖下去了啊!”
遥夭苦笑,她的心疾,就是他。
可现在他就在她身边,她却要吃药来忘记一切去解决。
弋却深被眉宇间的触感惊醒,他睁开惺忪的黑眸望向遥夭,出声暗哑:“什么时候醒的?现在几时了?!”
问着,他坐起身,自然地握住她放在他眉宇间的手,拿了下来搭在了腿上。
遥夭朝窗外看,因为下雨了,天色着实晦暗不明。
此时,外头传来公公的通报声:“皇上,该早朝了。”
“朕知道了!”弋却深应道。
外头脚步声渐渐远去,他睨着坐在身边的遥夭,伸手扼住了她的下巴,看了看她的脸色:“你还要再休息,脸色还是不好看。”
遥夭对望着他幽深的眸,点头:“嗯。你去上朝吧。”
“……”弋却深勾唇,却是有点苦涩,“你现在那么懂事,朕倒是不习惯了。”
遥夭眼眸一黯,笑了笑:“皇帝上朝不是应该的吗。”
弋却深:“以前在遥夭的心里,妻子赖着丈夫才是最应该的。”
遥夭心中一痛,将手从他温厚的大掌里慢慢抽出,她眼底微晶:“别说了……”
再也回不去了,再说又有什么意义。
遥夭清了清嗓子,别过脸道:“哎,皇上,你现在后宫佳丽三千,我也在你身边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好了,快去上朝吧!!!”
弋却深深深凝望着她:“你真的想留在朕身边吗?!”
遥夭沉默。
弋却深低呵了一声:“后宫佳丽三千,也是朕的无可奈何,你一直都在意她们的存在,从未有一刻放下过吧?!”
“你认为,有了他们,我就不再是那个与你两情相悦的男人了,所以,你现在就只把我当做皇帝,你紧关心门,情愿自己抑郁成疾,也不肯再对朕说一句真心话。你疏离朕,自以为成全了朕,也保护了你自己,可到头来,你还是需要吃忘川丸忘记一切……”
弋却深按着眉心,冷不丁说:“遥夭,朕让位给我们的儿子,好不好?!朕带你离开这里,你可不可以再给朕一个机会……”
遥夭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对于他说的这些话,她心里又震惊又动容!
咬着唇,沉默好久,她才找回声音:“你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好。”她愿意考虑就已经很不错了。
弋却深离开时,不知想到什么,停下回头望着她若有所思的侧影,说:“自从你回来,朕没再碰别的人,你所看到的,翻牌子是真,可只是宿在她们宫里的外殿……朕没碰她们,就是想气气你。”
遥夭愕然地看向他。
“你两年前狠心离开朕,两年来对朕不闻不问,漠不关心,两年后又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来到朕的身边,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朕也是人,既然你把朕的真心践踏,朕为什么就不能伤害伤害你呢?!”
弋却深面色淡漠,“所以,朕做了很多错事。”
遥夭嗓子像被无形的石头哽住了。
她低低道:“对不起。”
“对不起。”弋却深继而道,“朕也欠你这一句,朕到底还是不够信任你……对不起!!”
也许真的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吧……
她不也被他制造的表象欺骗了吗?!!
因为太在乎了,在乎到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她目送着这个为了她对她抱歉的天下君主,突然鼻子一酸,一个冲动,不可控制地跑了过去,从后面紧紧地把他抱住了。
弋却深好似就在等着这个拥抱,他静了半晌,紧紧握住腰间的小手,转身,俯脸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遥夭灵活的长臂勾着他的脖颈,仰起头享受着这一刻的拥有。
衣衫一件件地褪下,他忘了早朝,只想拥她入怀。
遥夭也不想提醒他,她不大方啊,从来都是。
直到她惊呼一声,被他拦腰抱起。
遥夭后背抵床时,弋却深高大的身体压了下来。
事后,遥夭满身黏糊糊的汗,她疲惫地靠在他的胸口,攥着他修长的手指,闭着眼睛轻轻呼吸。
弋却深吻了吻她的发,单手轻拍她后背,就像哄着一个小孩子:“要不要起来沐浴后再睡?会舒服一些。”
遥夭睁了睁眼睛,里头雾气腾腾的,被什么洗礼过一样,又清澈迷人,又有难以言喻的一份韵味在其中:“困,累,不去。”
“好,那你就睡吧。”弋却深暗哑道。
遥夭看向他,“早朝的时间已经过了,连雨声也听不到了,肯定是停了,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
“管它什么时辰?朕在你身边,忘了时辰也无妨。”
弋却深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
遥夭怒嗔了他一眼,随后闭目休养生息,一边忍不住道:“你对那些人也那么说的吧?!”
“哪些人?”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遥夭吐出一句话:“装什么糊涂,佳丽三千。”
弋却深无奈,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没有。”
遥夭不曾说话,其实当然不信。
男人这种动物,在床榻上什么话不会说?!
弋却深低低道:“真的没有,我从不在她们那里过夜,只是……只是……就走了。”
遥夭咬牙:“只是什么,怎么不说清楚?!”
她一下子清醒了,推了他一下,翻过身去睡。
望着背对着他的女人,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办……
“朕没有吻过她们,也没有抱过她们。”
弋却深望着那无动于衷的背影,有些慌乱,有些无措,更有些无力。
“真的。”
弋却深以为遥夭不会再理会他的时候,听到遥夭冷不丁一句:“总之,房肯定是圆了的。”
弋却深:“……就是敷衍一下。”
遥夭冷冷一笑:“只是敷衍,就敷衍出了个孩子,皇上,有本事,呵。”
弋却深有点头疼了,该死的,这个话题怎么谈都是他错,他罪……
他叹了口气,“你非要这么折磨朕吗?!”
遥夭眼睛一酸,抿唇不语。
弋却深从后头抱住她,唇附着她耳朵,低低沉沉道:“朕和你是怎样的,跟她们都不同。”
遥夭挣扎着要离开。
弋却深微微收紧力道,黑眸深邃:“从此以后,朕只进龙吟宫。”
遥夭:“不稀罕!”
弋却深眼底有了丝委屈,对,委屈:“那就算朕赖着你好了……”
遥夭冷哼了一声:“皇上你该去批阅奏折了,平时不都在御书房吗,怎么,又要赖我龙吟宫了?!”
“嗯,就赖在你龙吟宫了,奏章也拿龙吟宫里来批阅,朕累的时候,还望皇后也能替朕分分忧,可好?!”
“不好!”
遥夭冷心绝情起来,真是软硬都不吃的。
那么多年,这性子就没变过!!
弋却深苦笑,干脆什么也不说了,反正说什么都是错啊……
他就这么紧紧地抱着她,不曾松开半寸。
只有她在身边,他才觉得自己像个寻常人,也知道累,其实也贪图安逸,天天处理政务原来那么枯燥……
想退位,想给她一生幸福,想与她一世一双人。
如此而已。
……
所有的野心,所有的抱负,都不及这一刻的安稳来的令他眷念。
不知道这样想了多久,遥夭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弋却深轻轻地把她的身子翻了过来,让她面向他,鼻息相通,如鱼与水。
他轻抚她面容,像个孩子一样,满足的低笑出声。
殿外又传来了公公的催促声,他身为皇帝,其实真是连半点自由都没有的。
替她掩了掩被子,防止她着凉。
弋却深在她的额上落了一个吻,才起身,自行穿衣离去。
“来人。”殿外,弋却深负手而立,唤来宫人。
“是,皇上。”
弋却深吩咐:“等皇后醒来,去通知朕。”
“是!”
“帮她熬着一碗甜汤,等她起来喝。”
“是!”
“让人去宫外买几串冰糖葫芦回来,皇后爱尝。”
“是!”
“提前采些花瓣备着,皇后起来要沐浴。”
“是!!”
弋却深仔细想了想,还有没有忘记交代的。
他皱了皱眉,“若皇后问起朕,就说朕在来的路上。”
“是!!!”
弋却深才离开了龙吟宫,去会见从前朝转到御书房的大臣们。
皇帝走后,宫人们如滚烫的白开水,沸腾起来了。
“从来不知道皇上疼起一个人那么面面俱到啊!”
“真是没想到,后宫里那么多娘娘,哪一个不是国色天香,可有哪一个受得皇上如此照顾?!”
“是宠爱,还是侍寝,一目了然啊!!”
遥夭沉睡着,不知道宫里已经把她传的神乎其乎,更不知道,后宫里的女人们个个都攥起了拳头,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弋却深那就更不知道了,除了遥夭,他专心于国家大事,这一专心,就忘了时间。
要不是龙吟宫的人来提醒他,皇后醒了,他这一忙,估计要忙到深夜了。
弋却深合上奏折,迈步离开了御书房。
龙吟宫。
遥夭躺在床上不太想起,懒着骨头,还是逼了一下自己,才勉强动了动酸疼的身子,泡进了木桶鲜花水里。
弋却深来时,掀开帘子,正看到一副美人就浴图。
遥夭听到动静,敏锐地回了下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有些不自在地:“出去。”
弋却深站在她身后,伸手抚了抚她如瀑布坠落的发丝,道:“洗吧,朕哪里不曾看过,嗯?!”
遥夭在心里头骂了他一句,“你不出去我不洗了。”
弋却深勾唇,低沉道:“那刚好,朕就一直看着,当真眼福不浅。”
“……”
遥夭彻底输给了他。
从来没有洗一个澡洗的这样面红耳赤!
遥夭穿好衣被他抱在了怀里,宫人端着甜汤走进来的时候,她羞得抬不起头,埋在他怀里,非要等宫人都走了,才肯伸脖子出来。
弋却深笑了笑,待她出来后,端着碗,一口一口喂她喝甜汤。
“慢点咽,不许急。”
“知道了,别把我当孩子。”
“呵。”
遥夭瞪了他一眼,低头就着他递过来的汤勺又喝了一口美味甜汤!
不禁享受地眯了眯眼:“如果现在我手里有两根冰糖葫芦,我就更开心了,很有安全感!!”
总有人,指定那么几个食物,可以给他们安全感的。
弋却深勾了勾唇,喊了声贴身太监。
不一会儿,遥夭就看见……那进来的太监手里拿着足足六根冰糖葫芦!
她:“我要吃!”
伸手就要拿!
弋却深无奈:“还说你不是个孩子!”
他给了个眼神,太监将冰糖葫芦放下,立刻退下了。
心道,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皇后!
好童真啊!
遥夭哼了一声,“你不给我吃!”
“你先把甜汤喝完了,消化以后,再吃它,不然肚子会不舒服!”弋却深沉声道。
遥夭不停地摇着头:“我舒服的。”
弋却深淡淡地望着她:“你确定要跟朕争?!”
遥夭:“……”
她扯了扯他的衣角,报复性的,然后才老老实实地低头喝着甜汤,小眼神还不时瞄着那吃不到嘴的冰糖葫芦!
弋却深简直哭笑不得!!
遥夭终于三下两除二地把甜汤喝完了,却听到了一个不太痛快的消息。
外头有人通报,如妃来看看她。
遥夭冷冰冰地剜着弋却深,弋却深:“她们怎么那么闲……”
她冷笑!
弋却深道:“就说,皇后不舒服,不见!”
遥夭继续冷笑,却及时喊住了宫人,“谁说我不见?!”
她盯着弋却深无语的样子,咬牙切齿:“我见!我要看看这个如妃,又是怎样的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