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韩玥清瞧着父亲微红的双目,心中也有些自责,但瞥到他身侧神色不明的东方邕又有些害怕。
“多谢烨王殿下寻回小女,臣感激不尽。”韩文疏突然朝烨王展夜深深一拜,被后者轻扶。
“太傅大人言重,若非昨日本王鲁莽,也不会闹出那等事情。”听闻昨夜太傅府可是乱作一团。
韩玥清连忙探出脑袋:“不怪你,明明是我非要你带我走的。”
韩文疏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这丫头私自逃跑不说,竟然阴差阳错的跟烨王扯上关系,若非年纪尚小还未及笄,又不知要闹出怎样难听腌臜的传闻来,:“你还敢胡言!来人将小姐拖回房里!”
言罢便见四下早已经站立多时的几个强壮小厮立即上前,吓得韩玥清连忙又缩回展夜背后。
展夜蹙眉伸出手来拢了拢身后瑟缩的丫头,左手右手立即上前一步,佩剑半出剑鞘,发出铿锵剑鸣,登时惊的一干小厮不敢上前。
韩文疏毕竟是一介文客官人,瞧着刀剑出鞘也惊了一惊,倒是一旁一直不曾言语的东方邕上前稳住他的手臂安抚道:“舅舅。”
见韩文疏定了定神,才抬眸瞧上那少年王爷:“王爷此举何意?”黑眸内沉压着暗芒。
展夜眯了眯双目,他识得这眼神,如同山野间被夺食的孤豹,表面上气定神闲不做任何起伏,暗里不知多狠勇。
虎豹之将才,这位应该就是新宠少将东方邕了。
“本是不该插手太傅大人家事,只是如今瞧着这局面想提醒一句,若是一味这般强逼狠取,再乖巧的孩子都会生了叛逆之心。”展夜轻轻拉出身后的小丫头,瞧着她抬头看自己,不由得勾了笑来,举手轻揉了揉小丫头发顶。
这还是韩玥清头回瞧见他这般笑,竟是意外的格外好看温柔。
“昨日半日相处,我瞧着令千金性子活跃开朗,乖巧守礼,不似那等狂悖忤逆尊长之子,若是好好分说细心引导当不至于闹到离家出逃这等地步才是。”
展夜再看向韩文疏,后者慢慢回过神来,面上微微露出些惭愧。
他不禁想起来,这些年因着女儿闹得凶,每每不是关禁闭就是训斥,却从未好好问过她。
“王爷说的是。”韩文疏再次施礼,这一次倒是发自内心。
太傅韩文疏那般神情,展夜看出来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这才低头:“如此,你便回去吧。”
韩玥清正惊讶,他几句话竟然把自己那个顽固迂腐的老爹说的面露惭愧,就听他如此说,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抓着他衣角的手紧了紧。
“怎么?若是还是担心日后与太傅大人闹矛盾,你自可以寻我来帮你,你看如何?”瞧出她还是有些迟疑,展夜难得蹲下身来,耐心的如此承诺。
这话自也是说给太傅听得,虽说他如今还并无什么实权手段,可如今这局面,怕是聪明人自能看出来他这个王位坐的很是不寻常吧。
这样的袒护之意,何止言语表之,简直就差贴上警告二字标签了,韩文疏心中自然清楚。
不知道自己女儿与这小王爷为何初见便这般要好,心中焦急,暗自也在考虑莫不是这小王爷也瞧上了储君金座。
胡思乱想间,烨王展夜已经驾马车再度消失在公道街巷处,韩玥清站在自己父亲面前不肯看他。
“玥儿,是为父的不是。”韩文疏突然觉得疲累,好在姑娘毫发无伤的回来,也只能放下语气,好生哄道。
韩玥清本来就有些内疚,已经听了左手说家中为着自己的事慌闹了一场,从小到大一直我行我素也未顾过父亲感受,这一声服软倒叫她红了眼眶。
“爹爹我不想这么早就嫁人……”抱着父亲的腰,她忍不住哽咽。
“好好好,你不愿意也就罢了,我原想着也是为你,不愿就罢了,罢了。”韩文疏连着说了好几句罢了,竟也有些哽咽。
“是小侄妄为,舅舅表妹别往心里去。”东方邕也如是说道。
“怎么能怪你呢,是我糊涂了,你表妹还这么小,是我糊涂了啊……”看着侄儿面露歉疚,韩文疏连忙说道。
韩玥清举着红红的眼看向神色诚恳,满面自责的东方邕,咬了咬唇:“表兄,我那日说厌极你是骗你的,你不必自责了。本……本就不怪你。”的确,若非她胡闹寻死生事,父亲又怎会不放心她,急着为她寻个良配。
东方邕愣了愣,良久才缓缓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展夜坐在马车内,面上一派凌然不发一言,车外的左手一直在喋喋不休。
“爷,我可是第一次瞧见您对外人如此亲密呢!”
“您还牵那丫头的手。”
“平时外人靠你三尺近你都恨不得踹开,如今怎么一点都不避了?”
“当年就算是我们,您都是半年后才渐渐允许我等近身的,如今您不怕了?”
“爷?爷?”一直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左手连着唤了好几声。
展夜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不怕?许是怕的,只是昨日那丫头撞到自己,他好似就没想到这里。
如今突然心头涌上丝丝慌乱来,袖下的手微紧。
“爷?”左手突然推开了车门,探进头来看他,见他安坐在内便松了口气:“您不说话我还以为您半道儿从车底漏了呢。”
展夜轻飘飘一个眼神过去,左手抿嘴表示闭嘴。
“左手这嘴欠的功夫,日渐增长,小心殿下哪日真的处置了你。”坐在车外安心驾车的右手忍不住道。
“你这马夫说话着实恼人,好好驾你的车,我可是咱们爷的知心人,你懂些什么。”说着便兀自钻了进来,显然将驾车的任务丢给了向来老实的右手。
“晚间便由你来陪我练剑。”展夜淡淡说道,外面右手听到不由得辛灾乐祸的笑出声来。
“别啊!……”
左手哀叫声,可怜巴巴的瞧着自家主子,后者阖眸不语根本没有丝毫搭理自己的意思,顿时垂头丧气。
眼角却瞧到自家主子衣角褶皱的一块,想起来先前那小丫头可是寸步不离的揪着主子的衣角,说起来这么些年他们也是第一次瞧见如此胆大的姑娘,但凡知道殿下的名讳,无一不是吓得哭爹喊娘,避之如蛇蝎猛兽。
“爷……您真的不考虑考虑那丫头吗?”沉默了许久,展夜听到左手难得认真的音色。
袖下的手轻轻转着手指间的玉环,没有说话。
“我已经私下调查了一番,那小丫头这些年过的可谓凶险,可每次都能匪夷所思活下来,您真的……”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如此孤寡一人,当真不给自己任何选择吗。
转玉环的手指顿住,展夜幽幽睁开眼,却没有看左手,只是敛着一双好看的长眸暗暗沉沉,又似无欲无求。
“跟了我这么些年,你当知晓,赌注向来不能挽救什么。”如今皇帝突然将他召回,他这等命运的人回来,能做什么。
且不说他的批命如何,就言接下来皇城动荡,也不允许他牵扯无辜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