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军在距清河关城门十里的地方扎营驻寨。
皇帐仍在最中间的位置,帐子还没搭好,楚梓兮同皇帝便坐在銮车里等候,廖棉早已被楚凉唤走,如今帐子里只他们四个人。
兆喜的茶水换了一壶又一壶,直到斜阳西下,这帐子才搭好。
张继良在銮车外问道,“陛下,您和殿下的营帐已安置好,今日舟车劳顿,请陛下和殿下下辇到帐中休息吧。”
元郇又饮了口茶,“明安王的帐子好了吗?”
“已按照陛下的吩咐,就在皇帐隔壁,也已做好了。”
皇帐隔壁?楚梓兮闻言一愣,不知元郇是何意思,正想开口问,话到嘴边,却觉着有些不妥,便闭了嘴。
元郇放下茶水,对着她道,“想必你也饿了,咱们回帐子里,早些休息吧。”
楚梓兮点了头,然后抬手,兰轻将她扶了起来。
一下銮车,才发觉天已经黑了,营地四周早点起了火把,密密麻麻的火把将营地上方的天空照的亮如白昼。
他们的銮车离营地不远,约么一百步的路程。
楚梓兮脚刚一落地,便觉着耳边划过什么东西,然后是沉闷的声音,她一回头,之间一支箭正钉在她身后的銮车上。
身子一冷,她来不及反应,便听到张继良高声喊道,“来人,护驾,有刺客。”
因为銮车离营帐不是很远,元郇早早的便让御林军去帮着将士们扎营了,哪里想到会有人在军营附近刺杀君王,自寻死路。
元郇还未下车,张继良便将楚梓兮挡在身后,四下观望。
楚梓兮闭了眸,全神贯注,听着四周的动静,然后似乎有箭破风而来,她冷声道,“西南。”
躬身一躲,那支箭正中銮车右马的脑袋,马儿悲鸣一声,轰然倒地。
张继良往西南看去,果有十几名黑衣人从夜幕中而来,个个手持闪着银光的利剑。
可营帐附近还未有人过来,想来那边吵闹,根本听不到张继良的叫喊。
张继良拔出腰间的利剑,将楚梓兮牢牢的护在身后,“殿下,您先回车里去,末将定护您和陛下周全。”
兆喜撩了车帘,元郇探出头,冷笑一声,“在车里才是等死。”
“陛下?”
“正好,许久未活动筋骨了,不妨今日便拿这些刺客练练手吧。”
元郇跳下銮车,手中还握着一把剑,“兆喜,护送皇后先走,到军营里搬救兵。”
他觉着这刺客是冲自己而来,对方人多,他可能会自顾不暇,因此楚梓兮在身边反而危险,不如早早的先让楚梓兮退。
刺客已经逼近,张继良已冲了出去,对方有数十个人,且身手都不弱。
楚梓兮眼见那几个刺客和张继良已过了几招,知道皇帝和张继良有可能打不过,遂听了皇帝的话,“陛下,您小心些。”
元郇点头,拔剑,也加入了战斗。
兆喜便急急的拉着楚梓兮,“殿下,快随奴才走。”
“兰轻,边走边喊,喊的大声些。”
“来人呀,护驾,有刺客,有刺客……”
“护驾,护驾……”
不过百十步的路程,楚梓兮却觉着路途漫长,终于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然后迅速召集了几十个士兵往这边赶来。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那人走的飞快,楚梓兮回头,只见一名黑衣人,提剑,直直的朝她刺过来。
她迅速推开身边的兰轻,然后闪身一躲,随后起身,便与这名刺客过起了招来。
元郇和张继良杀了几个刺客,却见剩下的刺客不与他们二人继续缠斗,反而往营帐方向跑去。
元郇这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楚梓兮,自己的皇后。
内心一急,也慌忙追了上去。
楚梓兮赤手空拳,且身手本就一般,很快便不敌这名拿着剑的黑衣人,然后被他一下子撂倒在地上,那人抬了手中的剑,狠狠的刺下来……
楚梓兮闭了眸,心中想着,死了也好,总归也是个解脱。
“主子……主子不要……”
似乎是祁琏的声音,楚梓兮有些纳闷儿,她什么时候成祁琏的主子了?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有沉重的物体压到了身上,几乎压的她腰都快断了,她睁眼,只见元琅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他皱了眉头,有血从口中流出来。
元琅紧紧的抱着她,他咬着牙,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疼痛,整张脸狰狞无比,可即便如此,他还忍着疼问道,“你……你可无恙?”
“我……我没事儿。”
楚梓兮愣住了,她费劲的抬头,看到他的右肩插着方才那把要落在她身上的剑。
祁琏早拔剑了结了那名刺客,而剩下的刺客也被赶来的士兵们围剿,尽数死亡。
元郇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心顿时揪紧。
元琅牢牢的将楚梓兮护在身下,而他的身上,还插着那把剑,血浸湿了他的后背。
元郇的拳头,慢慢握紧,黑色的眸子里,燃着熊熊的烈火,“来人,将王爷送到营帐里,请军医好好医治。”
他说这话时,声音冰冷,还带了怒意,“查,给朕查,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究竟是谁,想对皇后不利!
元琅昏死了过去,被几个人用了担架抬走,祁琏跟在后面,临走时还狠狠的用眼睛剜了楚梓兮一眼。
脸上有些湿润,楚梓兮抬手一摸,满手猩红,刺鼻的血腥味在鼻尖蔓延开来,她鼻头一酸,泪水便落了下来。
元郇看着她的反应,叹了口气,弯下身子,将她拦腰抱起,“伤到哪里了吗?”
楚梓兮没说话,摇了摇头,身体还有些颤抖,元郇只当他是吓到了,大步便往营帐里走去。
元郇将她放到帐子后,又出去了,说是要去查查刺客的事情,晚些再回来看她。
宫女端了水盆进来,里面盛着热水,兰轻也是吓坏了,方才见那名刺客冲楚梓兮砍去,她连叫都叫不出声来。
此时看楚梓兮一脸浑浑噩噩的坐在床边,双目无神的模样,兰轻不由得泪如雨下。
兰轻洗了脸帕,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污,突然往下一瞧,看到她前胸上还有许多,当下惊愕,“殿下,您受伤了?”
楚梓兮回过神来,顺着兰轻的目光看去,前胸好大一片血污,可是她身上半点疼痛的都没有。
楚梓兮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他。”
那把剑,应当穿透了他的右肩。
兰轻呼了一口气,暗自庆幸,然后将她扶起来,“殿下,奴婢先给您沐浴吧。”
“好。”
宫女们很快准备好了沐浴用的东西,然后撤了出去,守在帐外,只留下了兰轻。
兰轻脱去她的衣服,她进了浴桶,全程像失了魂魄一般,蒸腾的雾气将她的脸熏的通红。
兰轻用手舀着水,打在她雪白的肩胛,“今日多亏明安王,否则殿下可能就要……”
剩下的话,兰轻没有说出来。
楚梓兮想不明白,为什么今日他会挺身而出,为她挡了这一剑。
设计杀害她父兄,致她楚家家破人亡的是他;伤害楚凉,将她诱骗到西关城的是他;轻视她的尊严,霸占她的身子的也是他。
可在她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挺身而出的又是他。
他说他爱她,可是他欺她瞒她,伤害她的事情竟是一件也没少做。
楚梓兮觉着心烦意乱,然后将头,埋入了水里。
军机营,元郇眉头紧缩,坐在主座上。
张继良同楚凉站在一侧,皇后遭遇刺杀这件事,楚凉着实有些后知后觉,当时他正在给廖棉布置营帐,再回来便听到皇后遇刺。
楚凉很是紧张,便往皇帐跑去,迎面碰上了皇帝,慌忙询问楚梓兮的安危,听到她无恙,才放下心来。
“陛下,臣已勘察过尸体,那群黑衣人身上,没有什么疑点,用的兵器也都是大宁的兵器,实在很难查出来是谁派来的。”
张继良看着主座上一脸寒气的皇帝,大着胆子开了口。
楚凉冷声道,“殿下一向不问世事,不知遭了谁的记恨,竟要致殿下于死地。”
元郇黑眸一闪,瞧着张继良,话语间带了试探的意味,“皇后可曾碍了谁的道?”
张继良突然脊背发凉,似乎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额头顿时出了冷汗,“陛下,殿下与人为善,美名远扬,臣家小妹,便是如今您的贵妃,对殿下更是敬慕有加。臣也实在想不到会有何人会对殿下下此毒手。”
张继良这番回话倒是精明,若是直接说肯定不是自家小妹干的,很容易被皇帝视为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此说,倒也不会有为张贵妃开脱的嫌疑。
皇帝一听,了然一笑,“这几日多派些人手保护皇后。”
“臣遵命。”
祁琏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面色苍白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出来。
他真真是懊悔,没能拦下主子,眼见着他扑了上去。
方才那把剑从他肩头拔下来的时候,又流了好多血出来,军医说若是再偏一点,只怕主子以后都不能拿剑了。
床上传来动静,祁琏闻声,急忙上前。
元琅睁开了眼睛,只觉着肩膀疼的厉害,他蹙了眉,开口,声音有些无力,“她没事儿吧?”
此时此刻,主子竟然还惦记着那个女子,祁琏心一冷,“主子,她无碍。”
“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
他必须要知道是谁想杀了楚梓兮,不然便不好护她周全。
“主子,方才张将军走后,奴才去看了那些尸体,发现有一名刺客,似乎是尉迟欢身边的人。”
“尉迟欢?”
原来是为了华锦小产的事情。
“您将王妃小产的事情安在了皇帝头上,也许他是想给皇帝一个教训。”
“原来是他。”
元琅早已警告过尉迟欢,不许动楚梓兮一根汗毛,如今他却明知故犯,简直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