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仿佛是人声，又仿佛是正在哀鸣的寒风，那声音由远及近，起初赵启和林妙听得不是很真切，他们猜测可能是自己的行动暴露了，引来了官兵或者想要抢夺他们手中证据的人。

慌乱中，他们顺着自己沿途所做的记号一路跑一路回望，殊不知那记号早已不再是他们进密林之时所标记的样子。

夜色渐浓，他们跑了很久，依旧没有找到来时的路，那声音仿佛一直都在不停地追赶着他们，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嘈杂，越来越尖锐。像是把林妙和赵启包围在了一个固定的范围内，任他们如何逃跑，如何恐惧，都无法冲出去。

赵启突然睁圆了眼睛，牙关打颤:“我看到刚刚有张绿的发瘆的脸从你的背后飘过去了。”

林妙眉头起澜，转头一看，并未发现赵启所说得那张绿脸:“我们一定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但我肯定这世上本没有鬼，一切都是我们的心里作祟。”

“你你……你看……那那那……那，”赵启说着双腿一软，一个没站稳，后背重重地撞在了一棵大树上。

林妙这时才看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两张阴惨惨的脸已经飘在那里良久了。

一个是八岁左右的孩童，小小的身躯，一颗肿大的头颅显得异常突兀，一个是被长发覆住半边脸的女人，一颗血丝密布的眼球无处安放，像是随时会从眼眶里掉出来一样。

女人那只白的血色全无的手正牵着那孩童的手，朝林妙和赵启这边一步一步逼近。

林妙想带着赵启逃离，身后却是无尽的黑暗，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陷入了一个无形的迷宫里，光凭毅力是跑不出去的。

既然逃不掉，林妙抽出那柄陪伴着她走过无数血雨腥风的短匕，打算最后搏一搏。

一旁的赵启看到林妙作势要往前冲，急忙拉住她:“你疯了，她们是鬼，我们是杀不了她们的。”

“杀不了?”林妙把赵启的话放在嘴里咀嚼，“对啊！我就用这把匕首在她们身上捅一个窟窿试试，看看她们到底会不会流血，到底是不是在装神弄鬼！”

电光火石间，林妙已闪身至那长发女人身侧，林妙挥动匕首，一招一式快不可言，林妙旨在将女人和孩童分离，专心攻击女人一个。

林妙匕首上的寒光一道道射进女人的眼中，女人连退数步，林妙奋起一跃，一道剑锋划破了女人的白色衣裳。

林妙攻势凌厉，女人以退为守，不多时，林妙的匕首再一次齐崭崭咬进女人的肉里，伤口深浅均匀，一条条血色参差的血瀑布留淌在女人的手臂之上。

林妙收回匕首，冷冷道:“鬼会流血吗？你还想继续装神弄鬼到几时？我该不该成全你，让你变成真的鬼？”

小女孩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返过神来，跑到林妙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把头重重的磕在地上道:“求求你不要杀我的娘亲，求求你不要杀我的娘亲……”

赵启走过来，双手抱胸道:“带着自己的孩子出来装神弄鬼，真是可恶，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把你交给县衙处置？”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宁死也不会随你们去县衙的，只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的女儿，她是无辜的。”女人总算开口说话。

赵启看女人说县衙两字额头青筋暴起，似带了恨意，又联想到这荒郊野岭，她们两母女出现的蹊跷，从头到尾仿佛只为了吓唬他和林妙，也并为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赵启掏出怀中的证据，亮在女人眼前，道:“你是不是为了这个而来？”

女人并正面回答赵启的话，只听她口中喃喃道:“我有负云大人的重托……”

听到女人口称云大人，想来不是王之派来偷取证据的歹人，赵启解释道:“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是得了云姑娘的指引，才三更半夜来取证据的，为的就是不被县衙的人发现行踪。”

那女人眼中充满警惕，林妙补充道:“你和你的女儿现在落在了我们的手里，若我们真是居心叵测之人，早就一刀结果了你，根本不会让你有活着同我们说话的机会。”

女人听了林妙的话，觉得有道理，马上跪下来言道:“金穆害死了我的丈夫，还欲把我和孩子卖去青楼，我带着孩子拼死逃出，幸得云大人所救苟活至今，我没有什么能做的，唯有和我的孩子扎根此处，替云大人守护证据，盼着有一天，王之和金穆能恶有恶报。”

林妙来扶女人起身道:“你放心，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我们一定会替那些冤死的人，和晋云县所有受欺压的百姓讨回公道的。”

女人道:“我替死去的云大人和晋云县的百姓先谢谢你们，我现在就带你们出去。”

清晨热闹的大街上，吆喝叫卖声不断。晋云县衙门里几乎所有捕快狱卒全部倾巢出动，王之一改从前出门只坐轿子的习惯，由捕头牵马行在队伍的最前面，百姓们看到官府长长的队伍，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纷纷把路空了出来。

赵启吩咐护卫给自己一壶茶，酒肆里没有一张像样的椅子，赵启便打发人去买一张现成的。

等一切准备停当，酒肆的大门前，一人一桌一椅一壶茶，赵启熟练的为自己煮茶沏茶。

林妙站在赵启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来回巡视，酒肆内，门边，窗下站满了手执利刃的护卫。

金穆和黄三，带着赌坊的几百个打手，还有一些形形色色的地痞流氓出现在酒肆门口，邻近店铺里的人看到这架势赶紧禁闭门窗，有桌子柜子的通通拖过来抵上。

晋云县衙的人随后赶到，与金穆的人汇合在一处，本就不甚宽敞的街道上，此时挤满了黑压压的人。

金穆冲赵启道:“我可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把证据交出来，我可以放了你的女人，只杀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