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沪上吹了吹枪口。
身处险境,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陆沪上明白,对方策划的是要用最原始的冷兵器时代方法除掉他,同时无声无息全身而退。
对方什么人,目的原因是什么?太多问题,纷繁乱跳入脑海,一切暂时都还不可能知道。
在冲进屋内迅速将已被害的接头人传递情报拿到手后,陆沪上没有选择往后退出小巷。大批军警已经赶来,被他们缠上了会很麻烦。
撤离路径他选择进入当铺里面,从后门走。
陆沪上手中有枪,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掌柜哆哆嗦嗦地在他示意下打开了铁锁。
“长,长,长官!别开枪,我上上上有小下有老……”掌柜的凌乱了,神志都变得不清,已分不清家中老小,浑身抖索得不行。
“走!开后门,立刻把我送出去!否则你死定了。”陆沪上枪口摆动恐吓着对方。
对贪生者唯有施加最直接的死亡恐惧,才能让其意志最快地崩溃屈服。
对方早已因面对死亡的恐惧而崩溃,他只是需要指示,一切照指示而行。
在掌柜的眼里,这个身着军装的长官比刚才那些个杀人者更狠。今日很不幸亲眼见他孤身一人进入,绝境逆袭,三枪四命,干脆利落绝不含糊没丝毫手软地稳赢,且不喜欢废话,绝对的强人狠角色。
厉害,了不起。
“你只需如实汇报这里发生的一切,是我用枪逼你的就会没事,不会有麻烦了。你明白我意思吗?”陆沪上的声音含含混混,围巾一直包着遮去了半边脸,但目露凶光,始终带着死亡杀气。
掌柜的点头就像鸡吃米,老板跟伙计早已在响枪前见到店里杀人就惊掉魂般从后门逃走了。掌柜的动作慢了,没办法才受到这一场半死的煎熬。
目送着陆沪上从洞开的后面门离开后,掌柜的再也往回走不动,直接瘫倒在门边地上。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我吓傻了吓呆了吓得浑身发抖两脚变软……”
“老王,你别叫啊!叫什么叫嚎你娘的什么丧!把危险引来这里,老子跟你拼了!”斜对面楼上砸来一个花瓶,落地上“嚓”一声碎了,一地的青花瓷片。
“哦嘈啊!这是顶值钱的元青花宝贝来的啊!”被人叫老王的掌柜的想爬过去,不过不能够,浑身都不得劲,手脚痉挛。
耽搁得这片刻功夫,巡逻赶到的军警已追踪而至。
掌柜的一再看见乌漆麻黑的枪口,立刻高高举起了手:“长长长官们,千万别别开枪!我是这里的王掌柜,住在隔壁的老王,老王,隔壁老王!不是老板,给人打工的……”
王掌柜高高举起的肥肥白白油麻虫一样的肉肉手,狂抖,指着洞开的门外,脸上虚汗大颗大颗地滴个不停。
门外面是一条更为逼仄的小巷,此时凄风冷雨,除了一地新砸碎散落的青花瓷器片,哪里有什么人,一个鬼影都没有。
“长官!我发誓,对方穿着青灰色的军装!脸上捂着围巾,严严实实完全看不清样貌!真的没看清脸,认不得。枪法好,杀人不眨眼。”
王掌柜被拎起来,屁股上挨了两脚后,颤抖得没那么厉害了,老老实实地回答着问话。
“走,到前面去!我们要查实你是个协助从犯,放跑杀人凶手的话,呵呵,你十个脑壳都不够王法砍的。”一个长着一部短须的军官满脸横肉凶恶巴巴地低吼道。
这名军官也叫老王,虽然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但管不了那么多,此时不客气没商量地狠狠猛踹了他一脚。
掌柜老王挨了一下,仿佛看到一个更要命的阎王爷降临眼前,顿时浑身一个激灵。也就在这一转瞬间,他记起来了,赶紧申辩交待道:“长长长官!是对方用枪指着我的头逼我的。”
“逼你的?是不是这样?”王大胡子也用手枪在他眼前比划着,枪口黑洞洞地对准着王掌柜额头,脸上展露出一种凶险恶毒的狞笑。
“是是是是这样,小心走火,长官!”不幸的王掌柜又开始浑身颤抖得厉害,每一个毛孔都充塞着另一个叫老王的给的致命死亡恐惧威胁。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掌柜老王深刻地感悟到了这句话的最真实意思。
王胡子收起了枪,插入腰间枪套灿烂地微笑道:“我吓唬你的,老王!我也叫老王,我们还是家门呢,是不是?放心,我们国民革命军人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走一个坏人!走吧,到前面去聊两句。”
听起来危险是没有了,这老王说话沾着点道理,王掌柜长喘了一口气。直了直腰身,用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大汗。
“搜!”王胡子知道当铺里的油水多,既然来都来了,机会难得,怎么着也都得要好好地彻底地仔细尽心地搜查一下是不是?
万一凶手还躲在某个房间或柜子箱笼里呢?不搜过怎么知道?岂非严重失职!到时候上头责罚下来可吃罪不起。
至于经过了他手搜查后当铺的清点失物,无论贵重的丢了多少,都肯定是逃跑的那家伙顺便洗劫席卷而去,逃走了没得追回来的。
只要稍加引导,掌柜的说这是个大劫案可不就那啥了么?卷宗载录某江洋大盗冒充军人,纠结同伙打劫当铺发生火拼,巡逻军警第一时间赶来时,对方已经将贵重财物席卷一空逃脱。
接下来王胡子就指挥手下的进行了明火执仗地抢劫。当铺收藏贵重物品的密室单间被一一砸开了锁,王胡子行动异常迅捷地达成了心中所愿。
值钱的东西都不大,玉石珠宝,随便身上都能不显山不露水地藏下好多,谢谢不客气。自古东家不穷西家不富,王胡子感觉自己运气来了,也把握住了。
前后不到两分钟,王胡子指挥训练有素的手下,彻底完成了对当铺的搜查,一下子发得身上肿起。
“撤!都搜查遍了,这里没有人。”王胡子拔出手枪来挥动着,“掌柜的!有人冒充我们国民革命军人,洗劫你们当铺时跟同伙发生火并,我们经过搜查没逮住对方。你清点一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下的值钱东西……”
“啊?”掌柜的再次浑身哆嗦着,怕的是这个时候姓王的干掉目击者活口。
王胡子倒没那么凶残,主要是人命官司太大,他求财而已。
如今财已到手,便凑过去低声警诫道:“赶紧去看看还有没有遗留下什么贵重东西,原则上,这里值钱的全都被盗贼洗劫空卷跑了。”
掌柜的迅速明白过来,赶紧点头不迭:“是是是!长官。”王胡子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要他小心说话,二是赶紧捡漏,还有什么值钱的藏好了归自己。
反正所有不见了的东西都有了说法去处,推给那个逃跑了的持枪杀人长官洗劫走了!王掌柜打工的,赚不了几个钱,东家这次遭水洗白了,估计连遣散费都没得给。
那还不赶紧点去捡漏,多少捞点归自己?
“这些党国挨千刀的丘八,做这行浑水摸鱼的事惯了,驾轻就熟。以前还老爱自导自演,推罪给延安方面的。谁不知道他们的把戏?如今两家谈和成一家了,不敢再让对方背锅,怕担上破坏抗日统一战线罪名,又来这出……”
王掌柜心知肚明,知道这里面的水太深,赶紧捞点实在好处是正经。一家子人要吃饭喝水,方方面面都要钱,生活不容易啊是不是?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
王胡子脸色变得阴沉下来,临走用枪口再戳了戳王掌柜白白胖脸蛋道:“一会警察和其余部门的人要来问话,现在我也得先问问你,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呃!”王掌柜一身汗,抖抖索索地道:“报报告长官!小店遭遇江洋大盗打劫,对方其中一人乔装冒充党国军人,围巾蒙面,为独吞赃物火并打死同伙……随后王长官率巡逻官兵赶到,对方已逃走,王长官就带兵马不停蹄地追出去了,没有片刻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