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妈妈顺着沈默言的目光看了晾衣服的杆子一眼,扯了扯嘴角,“这院子里就住着我和我收养的丫头娇娘。”
卢妈妈和燕草出宫后,就在秦家旧宅附近安顿下来,可有一日,燕草出门后再也没回来。
那日起,住所附近便经常有人外外头刺探。卢妈妈苦等燕草不见,心里不安下,便离开了那里。
可是卢妈妈孤身一人,没多久就被街上的二流子盯上了,先还只是进屋偷些银钱细软,后来见卢妈妈确实是无依无靠,就敢明目张胆的硬抢强要了。
是娇娘的母亲李氏救了卢妈妈,李氏家住梁子巷,以浆洗维生,那会儿李氏身怀六甲,为了救卢妈妈还被那混子踹了一脚。
后来李氏生了李娇娘后,得了产后病不治而亡。
卢妈妈便收养了李娇娘,原想着投靠离京的秦敏,后来听闻皇上册封了太孙,心里又有了期盼,留在京里,总有能看见太孙的一日。
几经周折,才在梁子巷落了脚。
原来是这样,沈默言点头,对卢妈妈的一点痴心,没有过多评论。
“燕草失踪那日可有什么不同?”
卢妈妈摇头,那时再过两天就是太子妃的生辰,燕草还说卖了绣品,要给太子妃多烧点祭品。
那就可能不是自己走的了。沈默言咬着下嘴唇,苦苦思索。
“太子妃生产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早产了呢?”
“那日正是秦家流放离京之日,太子妃命张嬷嬷备了些药材以及成药去送行。张嬷嬷走了没多久,太子妃就有些不舒服,后来不知怎的就早产了。”
“张嬷嬷后来去哪儿了?”
卢妈妈摇头,“张嬷嬷自出了宫后再没回来过。”
又失踪了一个?
沈默言心下纳罕,这中间要说没什么事,谁能信?
正说话呢,院门响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推门进来,看见一院子人,惊慌了一瞬,看见卢妈妈也在场,这才镇定下来,冲卢妈妈露了笑脸,
“娘,家里有客人呀!”
这就是李娇娘,李娇娘长得人如其名,娇嫩如那初春半绽放的花蕾,颤巍巍娇怯怯朝众人笑。
——
李娇娘摸着身下柔软的床榻,仿佛在梦里,她有些不敢置信一般,不断地追问卢妈妈,
“这里真漂亮,跟仙境一般。这床真的是给我睡的吗?”
卢妈妈点头,怜惜地摸了摸李娇娘的头,李娇娘从小长在梁子巷,没见过世面,连沈家普通客房都觉得像是仙境。
“仙女姐姐真是好人。”
“可不能这样乱叫姐姐,要叫姑娘!”
“为什么?”
“姑娘是主子,你要敬着些才好。”
“娘,我若是恭恭敬敬的,咱们以后是不是就可以住这里,不回梁子巷了?”
“是呀,若是姑娘愿意收留,我们以后就可以留在沈家了,早些睡吧。”
卢妈妈为李娇娘掖了掖被脚,哄她睡觉。
李娇娘闭上眼睛,满足地喟叹一声。
“好好儿的,怎么又叹起气来?”
文嬷嬷端着托盘进来,正巧听见靠着床头的沈默言的叹息,不由笑道。
“我在想世事无常,卢妈妈先前在先太子妃跟前,想必也是个一等一的能干人,如今却落到这副田地。”
沈默言支起身子,下了床,招呼文嬷嬷一道坐了。
“那姑娘可错了,论精明强干,卢妈妈在先太子妃身边侍候的人里可排不上号,她唯一值得人称道的,就是忠心了。先太子妃也是可惜了。”
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卢妈妈才能在太子妃过世后还能安生地从宫里出来。
她不够聪明,太子妃不会让她参与到内宅争斗之中,也因为不够精明,太子妃早产一事,就是有什么内情,她只怕也不能察觉。
“先太子妃都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说先太子妃是沈默言的亲姨母,不过,沈默言从未见过她,以前在兴州时,秦敏甚少提起过去的事,也就是卧病在床后,才开始对沈家兄妹慢慢说起京中诸事。
关于先太子妃,沈默言只知道她与母亲秦敏是嫡亲的姐妹,在太子薨世数月后难产而亡。
皇帝越过儿子,破格册封她所留下的那个孩子为储君。这也算是对太子之死的痛心吧!
不过,依沈默言在京这段时日所见,太孙虽为储君,却也未必受重视。
据说太孙如今养在皇后宫中,听说因为早产体弱,皇后养得精细,外臣甚少有见到他的机会。
就连圣上,这些年来也是倚重熙王的多,极少在朝中提起太孙。
也是如此,熙王一派如今是如日中天,私底下谁不礼让三分?
太孙病弱,熙王未必就没有想法。
京中早有风闻,圣上欲废太孙而改立熙王。
“先太子妃呀!她是极好的一个人。”
文嬷嬷叹息,半晌才道。
身居高位,却能见微尘,拥有一个宽厚仁善的太子和贤良自有见地的太子妃是大庸子民之福。
可惜了!
“好啦!喝了汤就睡吧!走了困就不好了。”
沈默言有些挫败,端起汤碗一口闷。
看着孩子气的沈默言,文嬷嬷有些失笑,将空碗收了,“在家里也就罢了,到外头可不能这样了,别人见了笑话呢!”
文嬷嬷对沈默言是越来越宽容了,这要放在早些年的秦家姐妹身上,早就叫罚抄书了。
“嬷嬷放心,咱们在外头可是一等一的守规矩。”
翠袖倒了漱口水给沈默言漱口,笑嘻嘻的申辩。
“我看就你最不守规矩!你说说你,前些日子在皇庄里狩猎时,姑娘要进林,你不劝着便罢,还跟着胡闹,那黑瞎子是能闹着玩的?”
翠袖不服争辩,“那不是姑娘担心表少爷的安危吗?我们在忠勇侯府只表少爷待姑娘最好。那他遇见危险我们自然要拔刀相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