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宵楼里的漂亮姑娘看时翊的目光是又喜又怕的。
她们虽嘴里娇声招呼着,“吴公子,您来啦。”却不敢如对别人那样,融糖似的往时翊身上粘。
因为时翊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顾。
曾经有姑娘死在他剑下。
原因当然各说纷纭。有的说那姑娘是刺客,有的说是时翊和人争风吃醋不小心失了手。没有人得知真相,也没有人深究,反正这里的漂亮姑娘如雨后春笋,倒下一个又冒出一个。只要时翊出手大方的来到此地,他依旧是红宵楼的贵客。
玖儿被她们身上浓重的香粉味熏得鼻子发痒,不由自主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还好,那个叫柳姨的老鸨子把时翊迎到一处雅致安静的房间。玖儿迫不及待走到窗口大口吸了好几口窗外的新鲜空气,这才觉得鼻间舒爽了。
时翊坐下后,对柳姨指了指玖儿说,“你把她带去梳妆打扮一下,就按你们这儿的头牌姑娘那般打扮。”
柳姨的年纪也许和瑜姑差不多大,都有股成熟女人的风情韵味,只是皮肤粗糙了些,眼角眉梢没有瑜姑那般精致,举止气度更是差了太多,过于妖娆讨好,显得低俗。
“哟,是个俊俏丫头,吴公子真真好眼力。”柳姨摆好茶水糕点后,牵过玖儿的手,细细打量她相貌身材,柔媚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盈盈。”玖儿回答道,本能的想缩回手,但想起时翊叫她向老鸨子学习姿势和说话,便学着其他女子的强调柔声又说,“有劳你费心指点我了。”
“呵,真是个灵巧丫头。”柳姨手下调教过的女子太多,大抵像玖儿那般干净的年轻女子,初初见她时,态度要么畏畏缩缩,要么自视清高被毒打几顿才知晓厉害。一来就这么大方有礼的着实少见。她心下也是喜爱,把她带入旁边自己卧室,仔细给她梳妆打扮起来。一边打扮又一边教玖儿看男人的眼神,举止,说话的腔调。
可惜柳姨挑选的衣服太轻薄,玖儿露出的洁白颈脖和胸脯上有几道打眼的旧伤疤。就在她苦恼之际,柳姨拿了个小玉盅,涂了些药膏在那伤疤上,再扑了薄薄的一层茉莉花粉,竟遮盖得天衣无缝。
玖儿盯着镜子前焕然一新的自己惊得下巴都要吓掉了。
果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但她虽性格洒脱比一般姑娘少了娇羞,可身上那薄薄的衣服紧勒着胸前白花花高耸的胸脯,也是非常令人难为情的。
但她转念又想,这不过是时翊想惹刘夫人生气的一出戏,自己扮的越像,刘夫人也越气,既然要拿时翊银两,还是得把活儿做得漂亮些,说不定还能再给自己额外奖赏呢。
想到五百两银子,玖儿心里就喜滋滋的。那次从掌柜手里得来的二十两黄金,因赎回衣物迟早要还回去,本来遗憾到手的鸭子就飞了,没成想老天又给了自己一个发横财的机会。
柳姨见她天资聪颖,学东西极快,且一点就透举一反三,也不禁在心底赞叹,这个丫头真是天赋过人,若吴公子舍得,多费些银子也要从他手中买下她。她有十足把握把玖儿调教为下一个颠倒众生的头牌艳妓。
“吱呀”一声,房门轻轻被推开来。
时翊抬眼看时愣住,这是谁?
进来的女子斜挽着低矮发髻,髻边簪着支白凤玉钗,几缕慵懒的青丝垂在颀长的颈边,晶莹白嫩的脸庞上,一双杏眼含情脉脉,似笑非笑的红唇边透着隐约的酒窝。她摇着不盈一握的杨柳腰走过来,玫瑰锦缎曳地裙下柔臀挺翘,金线银红烟罗衫盖不住颤巍巍的饱满胸脯。
玖儿娴熟的倒满杯中茶,递到他手边,那抹娇媚的笑意更浓,那灼灼的目光更烈,如三月漫山的山茶花,铺天盖地嫣红,嚣艳得刺眼。
“时翊哥哥,我这么穿好看吗?”
婉转的声音有点熟悉,但更多的是慵懒,如勾人的细丝,挠得心尖痒。
时翊接过茶杯,无意识的轻应,“盈盈?”
玖儿妩媚一笑,故意娇嗔道,“还以为这么打扮,你认不出我来呢。”
时翊虽一时有些不习惯她这样装扮,眼角余光却不自觉的瞄向她胸脯。心内暗自惊讶,怎么平时没看出来这小丫头身材这么妖娆。那天落入江水时,自己一心只想抓她回去,根本没留意这许多...
玖儿发现了他放肆的目光,脸上泛起红晕,急忙拿袖子遮住胸口怒道,“看什么看?眼神跟外面那些肥头大耳的男人一般,原来你也是庸俗之人!”
时翊收敛了目光,笑容里有几分痞气,他看着她的眼睛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世间所有正常男子看到美人,都是那样的眼神。”
玖儿仍旧恼怒的盯着他,显然不满这样的解释。
“但看和拥有是两回事。”时翊放下茶杯,神情恢复如往常的淡然,他为刚才眼神失态解释道,“我对美人从来都是远远欣赏。”
“是吗?”玖儿放下衣袖问,“你见过很多美人?”
“很多。”时翊看向她浅浅一笑,笑容里有一丝凌冽的冷酷。
他当然见过数不清的大小美人,更亲手杀死过那些不听话的叛徒,心存歹念的奸细。他并不会因为一个女人长得美就宠她爱她。他看多了因情坏事的恶果,知道美人是大多男子的软肋,所以才会好好利用岚苑的姑娘。
这样的时翊,极其严苛的控制自己情欲。
刚才看玖儿那一眼,只是意外的偶然。
“可我这样打扮还是不自在。”玖儿皱眉抱怨道,“我们快去刘夫人那里吃饭吧。吃完后我就要换回本来的穿着。”
“好。”时翊转头吩咐身边的柳姨道,“你去给她找件穿在外面的披风。”
玖儿听他这句话,心里不自觉又有分细微的好感。虽然这个吴公子言语举止和寻常人不同,脾气也不是很好,但细微处又总让她有一分踏实。
时翊又叮嘱玖儿道,“一会儿到了刘夫人那里,你尽情的演,就像刚才推门进来和说那两句话的神态,就要那种效果。”
玖儿得意道,“放心吧,你不就想气她吗,保准不会让你失望。”
披着披风的玖儿,跟着时翊走出热闹的红宵楼,坐上一辆停在门口的四匹马的马车,绕过庆阳城的街巷来到了一处外表毫不起眼的府邸前,而七拐八绕走进去后才知别有洞天。
里面的小桥流水亭台阁楼一应俱全,紫檀木雕樑的正院前悬着一匾牌,提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字—鎏光殿。
刘夫人已备好宴席,慵懒的躺在在殿堂的贵妃榻上等着他们到来。她身后两个丫头给她捶腿捏肩,堂下几个琴师正弹奏《出尘曲》,琴是极好的陈年乌木做的,琴音婉转低回,余韵悠长,而室内摆设更是精巧别致,就说殿堂熏香的香炉,是只半人高的雕工精美栩栩如生的铜鹤,柔和清雅的香味从鹤嘴里缕缕发散开来。
玖儿在心底暗叹,这刘夫人府上的排场竟比政王爷还豪气,此人到底是何来头,如此有钱?她再打量那刘夫人相貌,竟和时翊有几分相似,年轻时必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哦,不,其实现在也是个美妇人,她的美和瑜姑不同,美得更高贵,虽穿着家常衣裳,也没有刻意装扮,但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却是再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的。
好生奇怪的刘夫人!
“你叫什么名字?”
刘夫人懒懒的声音打断玖儿的想象,她柳腰轻扭的走上前去行礼,软语柔声的回答道,“见过刘夫人,我叫盈盈。”
“噢,盈盈?水波盈盈?”刘夫人浅饮了一口酒不屑的道,“果真人如其名,就是个水做的姑娘。”
玖儿听出刘夫人话里的不友善,笑了笑接口到,“多谢刘夫人夸奖。女人像水是好事呀,晶莹剔透惹人爱。”
刘夫人放下酒杯,冷哼一声,“是吗?水性杨花的也是好事吗?”
玖儿哪是受得了如此嘲讽之人,面上却依旧笑得妩媚说,“盈盈读书少,不懂什么叫水性杨花,刘夫人可否给盈盈解释下?”
刘夫人脸色更难看,说话也更加刻薄,“你可是在说笑话了,竟有人连这个都不懂。若真不懂呢就好好读几本书,多识几个字,不过想来你也没时间读书识字。毕竟啊,你要好好花功夫在男人身上,不多学些旁门左道,哪能留住你的恩客呢?”
时翊见刘夫人说得粗俗露骨,面色也有些不好看。
玖儿这会儿内心是真想气气这个刘夫人,她故意呵呵呵的发出银铃一样轻浮的笑声,柔弱的靠在时翊怀里说,“可不是吗,我向来都是勤学苦练熟能生巧…每天都在学新东西呢。我现在会的可多了!时翊哥哥可喜欢我了,白天黑夜也不愿离了我呢!”
说完后,还娇羞的朝时翊抿嘴一笑。
一听这话,刘夫人被堵得哑口无言。
再大的气也撒不出来!
真是可恨,为何生出时翊这样狂狼不羁的儿子?一定要带个妓女回来气她。
时翊听到玖儿的回应内心憋不住的想笑,看刘夫人气恼的样子更是高兴。果然这丫头聪明机灵,演什么像什么。
刘夫人眼里闪过一丝阴冷。
她换上一副笑容故意问时翊道,“你可当真喜欢她?”
“对,我要娶她。”时翊满不在乎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