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

郭淮嫌他无聊，快步向前走。

王威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跟上。

花大校园里，两个一米八五的大小伙子，跟要参加比赛似的，你争我赶！

其实在雄性世界里，竞争无处不在，小到体能，大到异性博弈，他们像头脑简单的微生物，总要在比赛中获得征服的快感。

王威如此，不屑于低级欲望的郭淮也是如此。

他就装得再高深莫测，再清高自傲，说到底还是个男人，还是个喜欢征服和集邮的男人。

圣诞节，21世纪的高校青年们率先体验到了这股洋风的魅力，互赠礼物只是开始，明目张胆约心仪女生才是目的。

青春躁动的荷尔蒙，只需一把干柴就能烧成烈火。

刘格军，王威的头号马仔，借着郭淮和他的名头，找了几个舞蹈系和表演系的漂亮女孩儿，约到海悦，美其名曰圣诞party。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在女孩儿圈里备受追捧，什么“刘哥哥，王威那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吖”，什么“郭淮真的会来吗”，什么“我穿这件衣服合适吗”，总之，多得郭淮王威提携，他本人豆芽菜一般的小体格也能在圣诞佳节享受到了一丝丝齐人之福。

但是别看他长得不怎么样，审美倒是不错。依着郭淮和王威的审美眼光，环肥燕瘦的女孩儿都约了个遍，等他俩来的时候，面对着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心中多少还是体会到了点儿贾宝玉的幸福。

这些小姑娘本就是冲着他俩来的，虽然都故作矜持，在这边跟刘格军逗闷子闲聊，但聊得时候也都时不时拿眼儿瞟过两人，暗送秋波。

郭淮嘴角依旧挂着一抹轻佻嘲讽的微笑，矜持地坐在沙发正中间，享受着身旁女孩儿若有似无的肢体碰触。

海悦是个综合性酒店，地下一楼是夜总会，楼上是包间KTV，再往上走就是宴会厅，再再上面便是人类的终点——客房。

一栋建筑，一层一层设计巧妙。从最底下的最原始的冲动，到最上面的情感升华，一步一步踏着人类的欲望阶梯向上，最后又返璞归真，回到欲望终点。

也不知是讽刺，还是真实欲望的展现，总之，郭淮对于这栋设计情有独钟，就连半年前在这里的打架之仇都能遗忘。

对，他就是在楼上的宴会厅把人打了。

那时在场的还有宓鸾。

KTV包间故意设计成圆形长沙发，众人挤挤挨挨坐在一起，男男女女在昏暗的房间里，面前是巨大的屏幕，播放着时下最流行的歌曲MV，刘格军正手持麦克风唱着任贤齐刚出的那首《浪花一朵朵》：“时光从匆匆溜走，也也也不回头，美女变成老太婆……”

随后便招致一圈儿美女的殴打，他却乐在其中，上蹿下跳，像只回归原始森林的猴儿。

郭淮和王威却厌倦了这群人身上腻死人的脂粉气，抽身到一旁的台球桌打台球。

海悦KTV，从日本引进的先进的设备和管理经验，内设唱吧，酒台和台球桌，像个迷你夜总会，所有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KTV领班经理知道郭淮他们来了，在包间里专门安排了一个服务员，给他们提供服务。

一两曲金曲过后，包间内的众人彻底玩疯了，女孩儿们渐渐放下矜持，愿意跟来的男生们聊天，聊得自然是开场白老三样，你叫什么，你多大了，你哪个系的？

其中一个女孩儿被问到哪个系的时候，旁边有其他女孩儿搭腔道：“她可是她们系数一数二的系花呢！”

王威“嚯”了一声，终于正眼瞧了一眼身旁留着一头微卷长发的小姑娘。这个女孩儿，衣着普通，简单的白色高领毛衣，包裹着她一张小脸婴儿肥未退的小脸，长得颇像日本八十年代著名的歌星中森明菜，低眉顺眼中我见犹怜。

嗯，虽不如宓鸾每一眼都让人惊艳，但好在神似明星，气质不俗。

他眉梢挂起似有似无的不屑，但还是真诚地说：“真羡慕你们系的男生，能有机会近距离跟你们这些美女相处。”

那女孩儿涨红着脸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系花，宓鸾才是。”

听到宓鸾的名字，在场众多男生包括王威在内，都悄悄地往郭淮那边瞟了一眼。

郭淮正在喝酒，昏暗的灯光下，金褐色酒液在玻璃杯中摇晃，倒映在他眸中，银河繁星。

他举杯的手顿了一下，问：“你认识宓鸾？”

女孩儿受宠若惊，这还是他今晚第一次跟女生们说话。

她结结巴巴道：“对，她……她是我同学。”

女孩儿像只惊弓之鸟，闪烁的眼神都透着怯懦。

郭淮有些败兴，怎的人比鸟还胆怯？

他家金丝雀见他时都没这么怯懦惊恐过，甚至有时他喂得慢了，还会站在笼里的枝头上颐指气使的臭骂他。

他兴致缺缺，不想再问下去了。

同学而已，在座的哪个不是她的同学？

可一旁突然钻出来一个声音，娇声道：“岂止是同学啊，她们之前还是一个宿舍的！”

女孩儿赶紧解释：“只……只住过一个来月，然后她就搬走了。”

“搬去了哪儿？”那女生追问。

追问的这个女生坐在王威身旁，吊着一双狐狸眼，眼波一动，万种风情。她剪了个最前卫的齐刘海，神似港星，衣着也是港味十足。名字也很港风，朱倩莲，表演系的大一生。

而被她追问的小姑娘叫周怡，舞蹈系大一生，跟宓鸾曾经是同宿舍的舍友。

她摇摇头回：“不知道。”

朱倩莲撇撇嘴：“也对，听说她一直独来独往的哦？”

周怡点点头：“对，她……她都不跟我们说话的。”

王威惊讶：“这么高冷的？我以为……”

我以为她只有对我们才会这样儿。

当然，这半句他还没说出口，便收到了郭淮的一记警告的眼神。

他立马调转话锋，问：“那她平时学习怎么样啊？”

呸！什么烂问题！真拿自个儿当教导主任啦？！

他心里自我唾弃，连周怡都一脸揶揄地看了他一眼，说：“她……学习不错的，专业课也是第一。我们老师说过她天生就是跳舞的。”

王威偷偷瞟了一眼坐在高椅上晃动着酒杯的郭淮，只见他眉目舒朗，似乎藏着隐隐的喜悦。

他又问：“那你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

“这……”周怡面露尴尬。

朱倩莲则搭腔道：“这还用说么，人都搬出去了，肯定是和男朋友住在一起啦。”

周怡不说话了，只是低下头，默不作声。

朱倩莲又道：“不过你说她那鼻子是真的吗？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

周怡抬头冲她笑笑，道：“是真的，她从小就长这样，从小到大都是校花。”

周围女生抽气，表情各异，但都忍不住内心的酸泡泡。

同样是人，怎么有人就能投胎投的如此优秀？

王威却发现了华点：“怎么着？你们还是发小儿？”

周怡赶紧摆摆手：“不是不是，我们只是同学而已，从附小到附中，再到花大。”

“哟呵，合着你对她前半段人生了如指掌呗？”

周怡腼腆一笑：“那倒没有，只是多少有些耳闻，都当不了真。”

王威以为能听到什么青春期八卦，赶紧再问，但她却只笑着摇头不再说话了。

女孩儿们又开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话题当然绕不开宓鸾。

“你说她那皮肤有没有做过保养？怎么就那么细滑白嫩呢？”

“肯定做过啦，不过人家做过什么怎么可能会承认。”

“说的也对，哎，周怡，你跟她住了一个来月，看没看到她平时抹什么护肤品？”

保养，护肤，化妆……爱美是几千年来人类永远绕不开的话题，其本质还是对匆匆时光的反抗，但真实情况却表明，无论如何挣扎，最后不过就是一场徒劳。

时光可怕就可怕在，它用软刀子一点一点割你，然后慢慢告诉你，所有人都逃不过眼角下垂，肌肉无力，皮肤皱纹，还有器官的衰竭……

生命对所有人都公平，让你活一次，再让你死一次。

听到这些女人叽叽喳喳讨论美肤心得，郭淮缓缓地说道：“走吧，去下面续摊儿。”

他心情好，要去下面的迪厅放纵。

王威跟其他兄弟们一挑眉，嘿，今晚有戏。

小佛爷难得“性”质高昂，想来是要重出江湖？

几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乘着电梯直下到最底层。

电梯一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响彻耳边，陈慧琳的《花花宇宙》专辑大火，其中的《不如跳舞》早成了迪厅的火爆曲目。

“不如跳舞

聊天倒不如跳舞

让自己觉得舒服

是每个人的天赋

继续跳舞……”

歌词直白，影射了在场所有人的内心。

暧昧的，躁动的欲望在低矮昏暗的空间里逐渐放大，放大，再放大。

是啊，管那么多规则作何？

在今夜，我们便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于是，小佛爷出场了。

迷离的灯光下，镭射灯在头顶旋转，郭淮坐在卡座之中，呢绒沙发布料剐蹭着后脖颈露出的方寸肌肤，他也不知道自己搂了谁，贴着谁，在谁的耳边轻啄，又被谁的纤手抚摸。

反正在宓鸾出现在台上之前，他的眼和心都已经被这灯光和音乐糊起，人不人鬼不鬼，神仙下凡，红尘俗世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