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2章:忧心(1 / 1)西川居士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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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行事稳妥,思虑也更周全,江秋果断应下,起身准备离开。

可走之前,又多看了元慎一眼。

他的面容依然清风俊朗,脸上持着处事不惊的浅笑,除却打斗和交锋时,江秋很难在他身上看到太过明显的波澜。

但至少前几天,他的身上还残留着青涩的少年气。

现在连那一点都被沉淀下去了。

元慎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江秋本不想戳人痛处,但他的反应太平淡了。

脑海里瞬间勾勒出上辈子看过的种种小说角色。

忍辱负重,百折不挠,成长条件异常艰辛的人物历程。

还是个未成年的娃。

她一个来自现代的老阿姨,实在于心不忍。

“我今日出去的时候已经听说了。”江秋注意着他的神情,如果不对,就点到为止。

元慎仿佛预感到她会说什么,眸子微微一紧,体内的血流不自觉地贲张加速。

他腾出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罐子里的茶叶。

江秋迟疑地说:“元大帅……殉国的消息。”

“殉国?”元慎手一松,茶夹穿入了茶筒,勾着的嘴角只有讽刺:“他死时是乱臣贼子,应该是就地伏诛才对。”

江秋手一紧:“你我都知道他不是。”

元慎好长时间没有出声,他平静得目光略显空洞。

空中低飞的苍雪似乎从远方看到了什么,突然直冲而下,悄然落在了屋檐,收起翅膀。

金色的鹰眼透过窗棂注视着屋里的两人,然后歪了歪头。

里面传来一声没有起伏的嗓音,似是在叹息:“除了你我几人,是或不是,有谁在乎。”

***

江秋出来的时候,没走原先经常走的路,又另辟蹊径地兜兜转转了一圈,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门口。

推门进去,就看到惊菊在亲自倒腾院子中间的杏树。

她往前走了两步,惊菊听着声音,放下手里的剪子,过来相迎:“姑娘冷吗?屋子里一直给您温着茶。”

江秋吸了吸鼻子,迟钝地回:“还好。”

“姑娘遇到不开心的事了?”惊菊敏感察觉到她的兴致不高。

江秋微皱的眉间透着些许的苦恼,她思索着跨过门槛,很快将其抚平,坐在茶炉前取暖:“也没有。就是最近外面多风雨,你和惊兰行事小心些。”

“奴婢记下了。”惊菊听懂了她话里的提点,俯身在茶炉里加了一小块碳。

“有牛乳吗?”江秋挨着火搓了搓手。

“有的。”惊菊见识过她的奇思妙想,知道她的打算,端了一碗热过的牛乳上来。

江秋把煮得冒泡的茶在碗里倒了四分之一,再混着牛乳和蜂蜜,慢慢搅均,顺手就分了两碗。

惊菊不是第一次在当值的时候蹭吃蹭喝,可她脸皮薄,哪怕知道另一碗是给自己的,也不敢表现出来。

在这一点,她跟一同当差的惊兰,是天壤之别。

江秋见她拘束又扭捏地站着,将分好的碗推到她跟前:“你怎么还这么生分,快坐下,我喝不完也是浪费了。”

惊菊脸颊被茶炉的热气熏得微烫。

她端着双手,规矩地坐下,拂了拂身,细声细语地说:“多谢姑娘体恤。”

江秋颔首,品着舌尖里浓郁的醇香,冻结的脑子也好像被滋润地融化了。

“最近院子内外的情况如何?”她这段时间有意训练两个丫头的警惕心和敏锐度,习性的变化上已经是相当的明显。

“暗卫和守卫的轮换时间正常,也没有可疑人进出这里。”惊菊双手捧着碗,小口小口抿着。

“好,这两天会辛苦些,需要多盯一点。”

“奴婢知晓了。”惊菊矜持地点着头,看江秋的碗空了,又准备起身,却被江秋按住了。

她疑惑地抬头,“姑娘有什么事吩咐?”

热饮的暖意从口中熏到心窝里,江秋僵硬的身子都有些泛软,她松开手,神情温和:

“别那么拘谨,稍微歇一会儿。”

惊菊看着她,习惯性地揣度她的用意和喜好,顺从地坐下来。

江秋支着脑袋,噗嗤一笑:“你跟惊兰还真是哪儿,哪儿都不像!”

惊菊微红的脸颊,变成了柿子,“我自然是比不过她的。”

“你也太妄自菲薄了点。”

“姑娘,人贵在自知之明,这点我还是清楚的。”惊菊说着,小心地观察她,犹豫道:“您今天定是有烦心事儿吧!”

江秋面含笑意,杏眼弯着,眸子里却是空的,“我就是模模糊糊想起了一些事。”

今天看到元慎,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孤零零的。

那是同一种渴求,有浅尝辄止的盼望。

惊菊没读懂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一脸惊喜:“姑娘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恩——”江秋歪着脑袋,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然后笑容灿烂地说:“没来得及想全,又忘啦!”

惊菊一脸可惜,又重新振奋:“不打紧,这次有了好兆头,说明真的能想起来,我们慢慢来!”

“好,慢慢来。”江秋笑眯眯地转了话题,“你年纪这么小,家里怎么舍得让你出来做丫鬟?”

她乖巧地回答:“我是走投无路,被人牙子卖进来的,能做江家的婢女已经是烧高香了,更别提现在能伺候姑娘这么好的主子。”

“这种话从惊兰那学的吧。”江秋揶揄着,“你是家里没钱,把你卖了?”

“奴婢是诚心的。”惊菊感觉自己脸颊烫得厉害:“做丫鬟的,都是差不多的命……我父母双亡,都算不上什么稀罕事。”

江秋没想到随口一问,就戳到了别人的伤心处,她拿着茶盏有些尴尬。

结果还是惊菊先替她解围,“都是些不值一提的,我至少还能吃饱穿暖。我原先认识的那些邻里朋友,有饿死的,还有被恶霸强占的。这么一比,我过的日子已经是恩赐的了。”

江秋听罢,微微皱眉:“这年头,怎么还有饿死的?”

大晋不是一直风调雨顺多年,没闹过什么大灾害么?

“大晋土地辽阔,不是每个地方都像郢州这么富足的。”惊菊语气自然,似乎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奴婢是从汧阳来的,那里的粮食,早就空了,县令从外头买粮接济,却又高价卖给百姓。”

“你们自己的粮呢?”江秋问道。

惊菊说:“大部分的田都被官兵侵占,田税却还是算在每一户头上,我们没有自己的粮。官兵侵占的粮田,大部分都卖到外头去。”

然后再让粮商花钱买回来,勒令高价卖出!

挣双份的粮钱啊!

挣得光明正大,还无人监管,上面也必然捞了好处默许,不然也不至于猖獗发展成这样。

正因为此,江秋又想到了元嗣成的死。

地上的百姓仍苦于生计,高位者却只能看见浮于天上的权柄。

强烈的对比,显得格外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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