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旗在脑海中搜索那股似曾相识的味道,却一时间没能想出究竟在哪闻到过。
只是其他几人已经渐渐远去,云旗也不愿意在这儿耽搁太多时间,于是迈步跟了上去。
悬空平台对侧,是一座凿空山壁的空洞,厚重的青铜铁闸被粗壮的铁链吊起。
这座天剑阁本身就依傍山势而建,这座高塔本身只是天剑阁的另一座“门”而已,内里的空间,远超外人观望。
“前面是什么地方?”苏星瀚看着眼前黑洞洞的入口,吞了吞口水。
“穿过这条长廊,就是天剑阁的断桥。”
“断桥?”
“神兵之所以被称为神兵,不只是因为‘兵’,更着一‘神’字。兵器随主人日久,也会有灵性。只是有些神兵离了主人,锋芒内敛,可静置天剑阁外层,可有些兵器,可就危险的多了。”
“凶器。”百里牧歌眉头微微锁起。
“没错,凶器。”明泊点了点头,“断桥之下,皆是那些无法被驯服的大凶之器,据师父说,有千年前镜门后那些大妖留下的魔物,也有三百年前天冶峰六指冶将留下的七十二柄邪剑,其他各门各派难以驯服的兵器,也都一并投入这断桥之下,永不见天日。”
“那就彻底销毁不好吗,为什么还要留着?”柳听枫有些不解。
“哪有那么容易,宗门前辈花了那么多年都没能解决这些凶器,其中自然有他的道理。”
谈话间,几人已经走入那条幽深山窟之中。
温度一点一点下降,脚步声在空旷的石窟之中回荡。
不知为什么,云旗的胸口,逐渐变得憋闷了起来。
终于,洞窟尽头,透出一丝并不算明亮的光。
云旗眯起眼睛,朝石窟外望去。
一座宽阔石桥,从山崖一段探出,却并未连接对侧山壁,而是从中间齐齐断开。
断桥之上,数个精钢铸造的铁笼静静悬挂,山窟顶端雕刻着一只嘴巴大张的麒麟首,麒麟双眼之中有暗红色光芒明灭。
断桥之下,深不见底,隐隐可见缥缈烟雾,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见。
除罢明泊和司寇涿之外,其他几人也都是第一次到这断桥来,皆是不自觉地仰脸低头扫视四周,就连呼吸声也不自觉压抑了几分。
“这就是……断桥。”柳听枫走到桥边,向下探头。
她的声音,飘了很远很远,反复回响,仿佛有人与她应和一般。
“别凑太近了。”
明泊走到她身旁,轻轻揽过柳听枫肩膀,将她从桥边拉回了几分。
苏星瀚见状,嘴巴一歪,正要上前去阻拦。
只是他还未开口,脸色却忽然变了,一直藏在背后的双手死死攥紧。
“星瀚,怎么了?”司寇涿看到苏星瀚怪异模样,关切道。
“没……没事,肚子疼,估计是吃多了。”苏星瀚强挤笑脸,还不忘朝明泊指手画脚,“那边那个,把你猪蹄子收一收,干嘛呢这是。”
“明公子,没事的。”柳听枫自然而然地向一旁侧移一步,躲开了明泊手掌。
明泊见这一幕,眼中却并未有些许不自在,嘴角反而不自觉地微微翘起。
不对劲。
云旗本能地觉得,有什么问题。
就在这睡,他视线的余光,看到了司寇涿右手指尖之上,有光点微微闪烁。
“星瀚,若是不舒服,那就早些回去吧。”司寇涿走到苏星瀚身旁,轻轻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他指尖那点寒光,不偏不倚,正落苏星瀚身上。
话音刚落。
苏星瀚的眼睛,忽然睁大了几分。
紧接着,通红的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的眼球蔓延开来。
“星瀚?”司寇涿表情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
其他几人也终于注意到了苏星瀚的异样,也都投来疑惑的目光。
“热……”
“什么?”
“热!”
苏星瀚忽然一仰脸,双手扯住胸前衣襟,用力向两旁撕拽。
“苏公子,你这是……”柳听枫见状,不禁愣住了。
“苏星瀚,怎么回事?”明泊也前迈一步,挡在柳听枫身前。
苏星瀚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只是拼命撕拽着身上衣裳,一边扯一边大喊“热”。
“不对劲。”百里牧歌最先反应过来,“苏星瀚,手掌,让我看看。”
“你算什么东西!”
百里牧歌被他这一骂镇住了,竟一时间语塞。
“赤子剑……”司寇涿开口,猛然抬头,声音扬高了几分,“听枫,师弟,快退后!”
这句话刚刚说出口。
一道猩红气浪,自苏星瀚身上迸射而出。
地面颤动起来,破空之声自众人身后长廊之中传来。
下一秒,两道寒光闪过。
一阵让人牙酸的钢铁断裂声,从众人头顶传来。
几人抬头,只见那悬吊者铁笼的粗壮铁链,一环接一环地崩断。
“散开!”司寇涿大喊。
只是苏星瀚身上那团猩红浓雾,却仿佛泥淖一般粘稠,几人竟是一时间挪不动脚步。
“轰!”
一声巨响。
头顶铁笼,直落断桥之上。
“小心!”百里牧歌向柳听枫扑去。
只是明泊却第一时间挡在了柳听枫身前,将她和百里牧歌隔开。
眨眼之间,铁笼轰然落地。
一阵剧烈的震颤之后,众人脚下断桥发出“咔嚓”断裂之声,接着桥面忽地下沉三分。
烟尘滚滚,碎石伴着沙土向断崖下滚落,却没有发出些许落地声。
许久之后,浓烟散去。
众人重新打量四周,神色却各不相同。
几座铁笼层层堆叠,将他们几人隔开。柳听枫,明泊和司寇涿在靠近石窟一侧,而云旗,百里牧歌和苏星瀚,则在断桥边沿。
他们脚下桥面,已经裂痕密布,稍稍移动都会发出嘎吱声响。
“怎么会……”司寇涿看着眼前一幕,低声呢喃。
“赤子剑,我就说苏星瀚不能拿。”明泊隔着铁笼栅栏看向苏星瀚,眼神冷了几分。
“热,热啊!”
苏星瀚却好像没有听到这话一般,只是拼命撕扯着自己的衣裳。
柳听枫站在明泊身后,好似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云旗也贴着铁笼边,神色惶恐,弱小可怜又无助。
他当然是装的。
从一开始,他就看清了司寇涿手上的动作。
苏星瀚是不是走火入魔了云旗不清楚。
可司寇涿和明泊是个好演员这件事,云旗倒是颇为同意,怕是天晖城最有名的戏子也比不过这司寇家二公子。
百里牧歌和柳听枫,只看到了头顶落下的铁笼。
可她们没有看到,铁笼落下的一瞬间,一抹寒光自司寇涿指尖,直刺云旗背心。
云旗背贴着铁笼栏杆,不是害怕,而是方便他把那枚射来的钢针扔到山崖下。
到了这会儿,云旗终于想起来,那股熟悉的味道,到底是什么了。
那是龙腥草、露薙葵和猪油混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