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时永年做完手术,已经是三个多小时之后的事了。黑夜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俯瞰着整个城市。
手术室的灯灭了,时清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一下午她都维持着这个姿势几乎一动不动。
……
谢屿开车去仙满楼的路上和一辆小宝马在拐弯的地方发生了碰撞。
宝马车主是个年轻女子,穿着很文艺,一头栗色微卷的长发披在肩上。苏矜遥没跟别人的车发生过碰撞,于是立马下车查看。
谢屿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急刹车的时候手擦破了点皮。本来想着对方车主道个歉这事就这么过去,但是他看到苏矜遥的时候改主意了。
俗话说得好,爱情是靠自己把握的。连晏哥那个万年单身的都盯上时清那小姑娘了,他可还单着呢。这好不容易看上个姑娘,要是再不行动,指不定岑晏和时清结婚的时候,他还是单身!于是肤白貌美的苏矜遥被谢屿赖上了。
“这位先生,你没事吧?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哎呦,疼疼疼!我这胳膊怎么这么疼啊,是脱臼了还是骨折了啊?”
碍于良好的教养,苏矜遥才忍住对谢屿翻白眼的冲动。她开着宝马都没事,他开路虎能有什么事?还脱臼,还骨折,她真想给他打骨折。
“先生,请你不要无中生有,如果你有什么损失,我可以赔偿。”
“赔偿?你居然用钱来羞辱我?我不管,今天要是不去医院,这事咱俩没完!哎呦,疼啊!”
苏矜遥哪遇到过这种无赖,而且由于谢屿的大嗓门,附近渐渐有人围观,还对她指指点点。艺术家都有自己的风骨,她的名声也不能败在这。
“那你现在能开车吗?”
“我都这样了,还怎么开车?”
“无赖!那你上我车,我送你去医院。如果诊断结果是你的胳膊没有任何问题,那你完了。”
“这还差不多,去第一医院。”
谢屿从他的路虎上下来,上了苏矜遥的车,还很自觉地坐在副驾驶上。
苏矜遥一路沉着脸把车开到了医院,谢屿要去找沈樾,她也没意见,跟他去了住院部。
沈樾看到谢屿来他这,倒是有点意外。“谢大少爷,稀客啊,您这是怎么了?”
谢屿对他挤眉弄眼地说:“跟人车撞了,你快看看我这胳膊,怎么这么疼啊,是不是骨折了?”
沈樾看到他身后的苏矜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外伤来找我这个内科医生看,你可真行。”
这儿捏捏,那儿敲敲,沈樾清了清嗓子说:“没有骨折,但是伤到了肌肉,回去静养,近期不能提重物。”
谢屿对这个结果不大满意:“就这样?不用打个石膏缠个绷带什么的?”
苏矜遥对于这个无赖忍无可忍了,她上前用力地捏了捏谢屿的胳膊,说:“这位先生,请你适可而止。医院我也带你来了,很明显你的胳膊没有骨折。请问你还想怎样?”
谢屿的演技倒是不错,“疼疼疼!沈樾,要死人了!你快放手!”
沈樾好言好语地说道:“这位女士,请你先放手。他的胳膊确实没有骨折,但我刚刚也说了,他伤到了肌肉,两个月内不能用力,开车也不行。”说完还看了谢屿一眼,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最终苏矜遥还是妥协了,她实在没有办法和一个无赖理论。
从沈樾的办公室出来,苏矜遥让谢屿给其他人打电话来接他,她不可能一直跟着他。
谢屿深知点到为止的道理,要了苏矜遥的联系方式,然后给岑晏打了电话,但他要求苏矜遥陪他到岑晏来了为止。
“那个……晏哥,我跟人车撞了。现在在沈樾这儿,沈樾说两个月不能用力,不能开车,你来接我一下呗。”
“外伤为什么去找沈樾?”
“这不是熟人放心嘛。”
“等着。”
“哎,好嘞。”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岑晏到了。
“晏哥,这儿呢。”
苏矜遥见接他的人来了,立刻起身就走,她真的一刻也不想跟他在一块儿多待。
岑晏看到苏矜遥走了,问谢屿:“什么情况?”
谢屿笑了笑,“这不是为自己的爱情努力嘛。”
岑晏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那晏哥,咱现在回去?”
“不回去,留在这过年吗?”
沈樾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楼梯口在另一头,走过去的时候可以看到每一间病房。岑晏来的时候没注意,现在路过时永年的病房,随意一瞟,就看见了时清的身影。
时永年的病房灯没开,只有微弱的光从窗户打进来。空旷的病房,微弱的光线,都显得时清的身影单薄而孤寂。
谢屿也看见了,知道现在自己不该存在,于是就溜了。
岑晏在门口站了一会,时清一直都没有反应,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时永年的床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放轻脚步走进去,离时清还有两米远的时候,她才发现他。出于本能,她看他的眼神很危险,但看到是他,又受了眼神里的戒备和警告。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很哑,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岑晏把灯打开,给她倒了杯水。
强光让她有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他抬手给她遮了一下,让她有点适应的时间。
岑晏把一次性纸杯递给她,这才回答她的问题:“谢屿有事来找沈樾,让我接他。”
时清接杯子的时候,岑晏发现她手很凉。她的体温他是知道的,这不正常。
他蹲下来微微仰视看着她,她眼里有红血丝,看起来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看她一直守着时永年,他大概也猜到是时永年的身体问题,所以也没问怎么了。
她喝了口热水,稍微缓过来点。
他握着她的手,她没躲。“手怎么这么凉,坐多久了?”
“四个小时吧。”
“吃完饭了吗?”
她摇了摇头。
“带你去吃点,还是让人送过来?”
“我现在不想吃。”
“听话,自己身体好了,才能守着你爷爷。”
她抿唇,点了点头。
“带你去吃点吧,坐这么久,不难受吗?活动活动。”
“嗯。”
知道时清放心不下时永年,所以岑晏就带她在医院楼下找了家干净的小餐馆,点了几个菜。
吃了顿饭,时清才算差不多缓过来。
回病房的路上,岑晏走在前面牵着时清。她看着他牵着她的手,眼神有点古怪,他俩……是怎么到这个地步的?
时清的神经绷了一个下午,现在稍微放松一点就困,更何况她的“安眠药”就在旁边陪着她,于是她趴在床边就睡着了。
岑晏知道睡个好觉对她来说有多不容易,也就没吵醒她。夜里凉,他找护士要了条毯子披在她身上,没惊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