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窗户照进来。
他咳了一声,壮着胆子,推开虚掩的门往里面看去,未果,又紧张地看像了四周上下。
就在这时,走廊里忽明忽暗,越发阴森恐怖。
夜,狭窄的走廊,独处的人,忽明忽暗的灯光,奇怪的影子,这不活脱脱的电影凶案现场嘛。贺东来脸上刷的有冷汗流下来,慌的往后退了一步,砰一声,撞到行李箱,吓得腿一哆嗦。
等等!奇怪的影子?
一个惊悚的怀疑念头让他窒息。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头皮又在发麻,有高压的电流穿过脊骨,接着是小虫子抽搐挣扎的声音,腿上手上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地冒了起来,脚都迈不开了。
但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贺东来这般心底默念,万一是自己吓自己呢。一想到这个,靠着大腿攥紧拳头又松开,影子来测算着各自之间的距离,猛虎回头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肩膀,触感冰凉,定睛一看……
直翻白眼,一口气差点没抽抽过去。
凉了啊我尼玛,这女鬼成精了吧竟然还有实体。快,元始天尊、太上道君、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如来佛……
诸神庇佑!!!
虽然赘述繁多,但实则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这一瞬之间。
女鬼张着血盆大口,长发垂腰,吊眼青眉、脸上鲜血淋漓地悬浮于半空。贺东来使劲地把那恐怖的景象从脑子中挤出去,但根根寒毛都难受的乍起。
“姐姐,和我没有多大关系!”
“而且都说臭男人臭男人,说明我的肉是臭的。尤其是我今天还拉肚子,就简直是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脏又臭。”
贺东来尽量保持礼貌的言语。
心中虽然害怕,却硬着头皮求饶几句,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命最重要啊。
可女鬼还是冷冷盯着他。
他只好继续弓着腰屏住呼吸,刚才差点没尿裤子,与此同时,至少这个时候,他缩紧的心都已凉了半截。
白毛汗滑过眼睫毛。
世界精致的只剩下忽明忽暗的电灯泡,一道贴身黄符仓促掉在地上,白瓷砖映出蠢蠢欲动想要去捡起的人影。
于是,鲜红的消防栓后面慢慢出现了一只涂着红油的苍白左手,而下一刻,少妇惊慌蒙住女孩天鹅湖般的眼睛,惊声尖叫,回过头的贺东来几乎快要看到她身体里面的喉头。
只有女人能叫这么尖锐。
“跑啊,你大爷的!”
后面倒是听不清是什么。
贺东来神智迷迷糊糊大半天,扭身抬头发现了整个人都瘫了的小女孩,几乎是懵了一会儿。这时身体才重新充电,赶忙指挥着母女俩逃跑。也顾不得中不中什么鬼打墙之类的了。
反正从一开始似乎就有一种严重的幻觉缠绕在众人眼前。
眼前的叠影有时是花花绿绿的肠子,尸山火海的地狱,放大的女鬼的笑,但眨眼原地还是原样,该怎样就怎样,像那幻灯片卡在了心灵的窗户上,并且还在脚踏缝纫机,一卡一卡的。
突然又见女鬼幻化成少妇的模样,不能说十全十美几乎一模一样,至少胸没什么变化,但更令人毛骨悚然,打量了几人一会儿之后。她的目标非常明确,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的布偶一般,牵着绳索,手指又尖又长飞快朝着少妇怀里少女扑去。
万万没想到,女鬼使出一招九阴白骨爪,干净利落的掀翻一旁阴气入体瘫软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少妇。哪怕贺东来眼皮子浅,眼眶里的珠子也快瞪出来了,先用减益效果削弱对手,然后法师竟然利用物理攻击取胜,很是违和。
但是贺东来也想不到这么多了。
只见三零七的铁门吱呀一声露出一条缝,女鬼见状像鲨鱼稳定血腥味,一溜烟变小缩骨功一样钻了进去。
然后,砰。
世界和平。
“淼淼,救淼淼!”
少妇顿时泪流满面,反复喊了几声。
小声劝了几句,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之类的,吸入阴气致幻的少妇回过神之后哭的更大声了。怎么拽也拽不动她,就像她往下沉的心。
“你别哭啊,”贺东来吃软不吃硬,最见不得女人哭了,“行啦,别哭了,我去救还不行嘛!你在这儿等我。”
有点不耐烦的贺东来也懒得跟这个喜怒无常的少妇纠缠下去,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女鬼这个软硬不吃的态度,非常的明确,而在这里多耽搁一秒就是多耽搁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女人真是祸水。
他转过头强装镇定地凝视着对面白瓷砖的大镜子,整理容貌,听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完毕。然后果断拨打阴三儿的电话号码求救。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心中不由的一颤。
就没音了。
敲了敲墙,也没见多余的房客出来。
一时间能想到的方法都试了一次。
贺东来踱步门前一时间难以抉择,好不容易脱离苦海,难不成因为那小女孩长得可爱一点,就把自己再搭上去。我又不是她亲爹。最后,心底起了两个小人,小天使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恶魔说警察叔叔都告诫大家不要盲目去救人,救人的同时要保证自身安全,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成功把人就出来了,但万一光荣了呢,岂不是啥也没捞着不说。别人还笑这傻小子光棍呢。
救人要紧,还是保命要紧,这是个问题。
耳边还有烦人的哭声。
“妈的,说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嘴上这样说着,但是贺东来却破门而入,又言简意赅地说道。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来显灵。冤有头呀债有主,萍水相逢一家亲。”
在没开门之前对女鬼的感觉仿佛窝在洞里的蛇一般,指不定藏在里面哪个角落咬人,但是一咬牙一横心后,房间的布置不过稀疏平常,除了房间幽暗,并没有多少诡异。
一间客房就这么大点,可是人呢?
“淼淼?”
看完一圈之后,贺东来对着空气轻声细语的试探性呼唤,生怕暗中惊动了谁——那人不是淼淼!
透明的卫生间,幽暗的窗帘背后。
好像被人在暗中觊觎……
正是依靠如此警觉。
贺东来又被猩红的舌头卷住脖子,胸闷气短,头晕眼花,力气都用不出来。第一次贴靠几厘米这么近的距离,面对着一双无比怨毒的眼睛。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可就是这么一个活生生的死人,压在贺东来身上。这个说法可能有些矛盾,但事实就是如此,冰冷的眼睛永生难忘像剃刀那样在他心上划了一刀。
没有跳窗,没有暗道,女鬼未走。
刺骨的寒潮如冬。
千钧一发,无数念头涌上了心头。
我的意中人,是位盖世女侠,有一天她会踩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也就是这个时候,体内未知的反哺的灼热感救了他一命,抵消了他周身阴测测游离的鬼气。以为自己嗝屁的贺东来,这时突然看到阴三儿翻窗而入,七分裤黄胶鞋,一点高人形象都没有。
却让快岔气的贺东来对他眼前一亮,真是一个迷人的男人。
翻江龙,脚踩黄胶鞋的过肩摔,强壮有力;七分裤划过的弧线,完美无瑕;忧郁的体味,妙不可言。
给阴三儿这么一摔,人却回过了神来,赶忙爬起来,却感觉一股疲倦之感直冲头顶,久久不能清醒。
此刻如同两位武林绝世高人,狭路相逢勇者胜,战斗一触即发。
接着,贺东来闻到了一种炒煳了芝麻的怪味和血肉腐烂的腥臭之气,不说话,小心翼翼地走开。
“跪下!”
女鬼竟又是一声不合常理的中二嚎叫。
不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见贺东来立刻又紧张了起来,他感觉空气都仿佛为之一震。
“三叔,男儿膝下有黄金,现在到了提现的时候了,跪就跪吧。”
阴三儿气极反笑。
“怕什么,你所看到的都是幻觉。”
说着,提着不知道从哪个旮沓找到的烧火棍,勇往直前,但是却不忘捎带一脚把贺东来踹飞出房间,快出残影。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搞锤子啊。”
一脚正好踹在了他的重心处,非常之无辜加无语。贺东来被这一脚踹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心想着莫不是中午偷吃他狗屁补药被发现了吧,小肚鸡肠。
突然房间里传来一声惨叫。
血光一现,贺东来担心阴三儿受伤,却发现这一声叫喊颇为尖锐刺耳,同时刺激住泄了胆气疯魔的少妇。
她挣扎着爬起来,双手双脚却不听使唤。
过了不久阴三又回来了,但神色凝重的口中念念有词,“吧啦吧啦……”
好吧,侧耳倾听了半天贺东来感觉自己是个文盲,竟然连一句都没懂,但是所有的恐惧感都潮水一般退去。
又见一道戾气弥漫的黑影纵身一跃就到了门口,半空中凭空烧出一缕火焰,绕是贺东来没心没肺也被这惨状震惊。然后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仿佛血肉之躯里面有异次元空间,哗啦啦流过一阵水声,一个高中生女孩掉落出来。
探完鼻息发现已沉沉睡去,像睡美人。
也不知道阴三儿用的什么法子。
正在疑虑中,突然盲点青一阵红一阵的烟弥漫开来,少妇受不了侵蚀惨叫一声,好不容易爬起来,又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胸前一双硕大的玉兔乱蹦。
过了一会,那黑雾淡了一点。
贺东来着急忙慌的去抱住她。
与这女人对视一眼,可双眼无神,少妇嘴唇紧紧地咬着,喝了些酒,水嫩嫩的脸上白里透红,妩媚如妖,让他的春心一下有些荡漾。
还活着,他闻到了这个女人呼出来的气息,热热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闹腾在贺东来身上,瞬间如同僵了。
烈焰红唇,天使与魔鬼的化身。
低下头,人工呼吸否?
而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