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技多不压身

其实江杳杳心底里藏着愧疚。

毕竟和离虽是合理，可指不定在这个时代，对于江家来说是件不光彩的事情。

江城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沉声叹了口气：“是爹爹不好，爹爹该让你找个好归宿的，北淮王终究不是善处。”

江杳杳无声笑了笑，试图从脑海中撇除一切关于祁钺的记忆。

待江城话音落下时，江杳杳恢复往日的笑颜，一面替江城布菜一面解释：“爹爹，现下不是他不要我，而是我也不想要他了。”

不知为何，江杳杳这份强颜欢笑的模样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入江城的心中。

江城不紧不慢吃下几口菜肴，匀出心神答话：“你放心，等回京了。我向陛下禀报。”

江杳杳眉宇间缠绕着不可置信：“爹爹，您答应了？”

若是如此，外面的人定会对江家指指点点。

江城搭腔，照是平平稳稳的口吻：“你这丫头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你开口时，有想过我会反对？”

其实江杳杳已经打定主意要远离祁钺。

只是未曾想往常沉默寡言的江城竟如此偏向她。

除却从前好不容易从祁钺那儿争取到的温暖，江杳杳似乎第一次在异国他乡感受到真正的关切。

江城虽是答应下，却也害怕江杳杳胡思乱想。趁着菜肴全数用尽时，佯装不经意地询问：“你往后准备做什么？”

江杳杳捏了捏指尖，抬起眼望向江城，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开医馆。”

生怕决定太过草率，江杳杳连忙补充一声：“可以吗？我也想像爹爹一样。”

经过江城平日的观察，他知晓江杳杳是有天赋的。

可眼下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不免起了打趣她的心思：“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总爱和药草打交道。”

江杳杳摸了摸鼻尖，不忿地回应：“又不是男子才能学医。”

她有模有样地抬手掰扯几根指头：“我不出五年，定然能炉火纯青，爹爹你信吗？”

见她眼底洋溢着喜悦，江城不愿打击她此刻的积极性。回话时格外认真：“我信，你这丫头可能让我失望。”

江杳杳见江城答应，顿时斗志十足，环绕在江城身侧，一时是捶背捶肩，一时又是端茶倒水：“爹爹可要多教我一些。肥水不流外人田。”

毕竟江城的医术左右探看都只能完全传给江杳杳。

见她献殷勤，江城满足地叹了一声，却没有当场应下：“那要看你往后的表现了。”

若是江杳杳三分钟热度，他也能及时把控住教学的速度。

若不是三分钟热度，便再好不过。

两人简单协商后，江杳杳勤奋地端着托盘往外走，辗转绕回厨房后，主动将锅碗瓢盆全数清理一遍。

兴许是因为自战场上逃离后的时光被她安排的格外充实，她几乎没有再挂念起战场上的一幕。

直到如今夜深人静，周遭动静全无。

她心里再度蔓延出同战场时一样的痛苦。

趁着四下无人，她独自挪到一处石柱后，缓缓地蹲身，双臂环绕在膝侧，抬起一只指尖在月光投注下的身影上滑动画了几个圈。

情不自禁嘀咕一声：“祁钺，大坏蛋。”

这样一声不痛不痒地吐槽没有得到应声，江杳杳逐渐又红了眼眶。

她才回想起战场上希冀满满的自己，想必在他眼里看起来定然是愚蠢至极！

“愚蠢至极！江杳杳！愚蠢至极！”江杳杳尖声痛骂了几句。

可依旧无法止住心底蔓延出的痛楚。

正准备起身时，她的身影旁突然添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隐约估测过，江杳杳正猜测着究竟是哪位师兄时，对方率先开口：“江师妹还不去歇下。今日不累吗？”

对方低沉的嗓音如同股骨银泉流过山川，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江杳杳却仍然是没来由被惊了一下。

她保持着蹲身的姿势不变，轻声吐槽：“徐师兄好吓人，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徐清霎时失笑，置评一句：“分明是你做贼心虚。”转而话锋一转，绕回正题：“刚才在骂谁愚蠢至极？”

江杳杳有些苦恼地摸了摸耳朵，逐字逐句从她口中蹦出：“我在骂一个负心大坏蛋。”

徐清浑身凝滞一瞬，半晌后才试探着询问：“北淮王？”

江杳杳心底腾升一股怒气，无处可发。可堵在心里又难受，眼下正矛盾地盘旋在心底，她眉间渐渐蹙成两道春山，理直气壮地回应：“对！就是他！大王八蛋。”

徐清正准备追问，可又担心触及她的逆鳞。

私下斟酌半晌，最终转换话题：“先生歇下了吗？”

江杳杳果真如他所想般转移思绪，起先先是怔愣一瞬，反应过来后连忙摇摇头，又不确定地点头：“方才我才煮完晚膳，爹爹才用下，应当没睡。不如师兄亲自去看看吧。”

徐清这才想起他晚归时，桌案上盖着的一碗热腾腾的腌面。

“那碗面是师妹做的？”徐清饶有兴致地询问。

江杳杳捡起地上的小石，摆置在手掌心中玩弄，见他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不免反问：“难道我看起来实在太过不学无术了？”

对方连忙解释：“不是，只是没料到师妹会有这样的手艺，往日不如教我？”

江杳杳对于教人的事一向是来者不拒，眼下应得也干脆：“可以，但是要报酬的。”

似乎被她的报酬一行字弄得有些一头雾水，徐清谨慎地打量一眼江杳杳的神情：“师兄妹一场，可不许狮子大开口。”

见他一副慌张的模样，江杳杳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挤出一行字：“师兄多虑了，我向来不是那样的人。”

话音落下，她发觉一番话没有信服力，索性直接开条件：“不如这样，我听说师兄针灸的手法了得，不如就以这个抵债吧？”

毕竟技多不压身，江杳杳如果真决定开医馆，自然是涉及的领域越多越好。

对方神色不动，突然神秘兮兮地回应：“可以，念在师兄妹一场才教。我可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师妹今日撞大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