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会的前半段比较枯燥,多是关于生意上的事,有些听得懂,有些只模模糊糊有点概念,其余内容,对于棠汐一个十七岁的娃娃而言,如同天书。
隽山二爷打理着乾堂旗下的所有地产,手握集团公司百分之二十股权,行事狠辣果决,在整个帝都但凡乾堂二爷看中的地皮,没一个人敢出手相争,若遇着不信邪的,结局只有一种,那便是悔不当初。
一番下来,棠汐总算明白,为何自己这位老爹一言不合就喜欢送些房子给她,看来是有极深的职业病。
有病的何止棠东煌,还有另外一人,梁霁云。
梁霁云吩咐底下人搬出那大摞的财务报表时,棠汐眼睁睁看着在座的一位老堂主吓得连老花镜都掉了。
据说乾堂银行自成立至今,从零到百,除去遍布全球的各大分行,不计理财贷款和投资,仅帝都总行,每年的存入流水就有足足几百亿。
梁霁云在圈子里被称为史上第一金融才女,相貌出众,气质脱俗,头脑更是鲜有能及。
这样优秀的女人,自然不乏追求者,商界巨鳄,国际政客,甚至素有不婚主义的国际巨星都曾单膝下跪向梁霁云求过婚。
当然,这些事棠汐也是后来从外人口中得知,那瞬间整个人已经控制不住的沉了下去。
毕竟,拥有这样的一对双亲,真的是,压力山大。
棠汐坐在霍宗旁边的椅子上,不知打了多久的盹,直到感觉周围陷入冷嗖嗖的低压,她轻轻睁开眼,发现堂下众人已经悉数离开,只剩左右相对而坐的棠东煌和梁霁云。
过了一会儿,霍宗放下茶杯,偏头朝女孩道:“闺女,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先出去玩。”
“没关系,我再坐会儿。”
说罢她端正了坐姿,猜到接下来的环节不会那么轻松。
可事实出乎了她的意料。
就女儿抚养权的问题,二爷和三爷非但没有争得面红耳赤,反而各自都全程保持着舒心的微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在相亲。
一见钟情的那种。
霍宗见状揉了揉眉心,表情有些似笑非笑。
同龄孩子里,棠汐算得上是很会识人眼色的一类,她分明可以感受到父母在竭力的粉饰太平。
离婚分居多年的两人,不可能短短数日就变得恩爱不已。
有一种爱叫伪装。
棠汐正在观赏一场双演技派的表演。
她呼出口气,扯开一张笑脸,冲旁边不知何时开始闭目养神的霍宗道:“干爹,给不听话擦药的时间到了,我得先走了。”
虽然远在国外,但金奎会时不时地向霍宗汇报一些山里的情况。
不听话在乾堂已经小有名气。
女孩一副渴盼的神情,霍宗二话不说便让金奎带着她去了后院。
实则擦药这种事佣人每天都会尽心尽力,只是有些麻烦,因担心被某狗反扑,众人不得不做好厚厚的防护。
金奎平日很忙,不过一会儿就被其他的事缠身。
棠汐在狗棚转悠了几分钟,看着高高挂起的日头,脚步一转,自发地朝后山那片人工湖踱去。
一夜不见,湖里荷叶枯萎的更多了。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还会往这儿跑,只记得昨天临走前告诉和尚:“我明天还来。”
莫非昨天一顿不解气?
可好像还蛮解气的。
具体来干什么,棠汐仔细想了又想,没想明白。
才一上岸,发现湖边码起了一堆整整齐齐的石头,其中那块光滑的花灰色鹅暖石最为醒目。
咦?这不是……
嘁,那和尚真无聊。
棠汐打小就不太喜欢过于整齐的东西,她用脚朝石堆踢了又踢,连续几次踢中重心,石块一番摇摇欲坠后总算垮掉。
呼……这下才舒坦嘛。
女孩抖了抖鞋子上的泥土,甩着小手欢快地走进寺庙。
和尚正在佛像前打坐,一动不动,看上去似睡着了一般。
棠汐瞧了一阵,玩心大起,嗒嗒跑到湖边折了根长长的柳絮。
枝头上的白色绒毛被微风吹得四处飞舞,她揉了揉鼻尖,忍住打喷嚏的冲动,蹑手蹑脚地朝和尚靠近。
柳絮快要触到和尚脖颈的时候,对方突然开腔了。
“旧时有一种说法,人死后魂入地狱,而尸体与土相融,向阳而生,骨灰化成柳絮,跟随风向飘回生前的故土。”
棠汐动作一顿,眨了眨眼。
和尚透凉的嗓音接着传来。
“这里曾是一片墓地,埋葬了上百英魂,时至今日,每晚就寝前我都会在佛祖面前念九十九遍往生咒。”
“……”
这下全明白了。
棠汐脸色发白,连忙丢掉手中的柳絮。
她咽了咽口水,眼珠子朝四周瞟来瞟去,“大和尚,别说这些话来吓唬我!”
“世上哪有什么鬼,就算有鬼我也不怕,我可是有N条命的人,连阎王见着我都得绕道。”
想起自己的梦境逃脱技能,她不觉脑袋一扬,无所畏惧地挺起了腰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