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跛狼(1 / 1)契丹水神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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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风格外冰冷,林中的路格外漫长,积雪高低起伏,生长,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同族的背影缩远去,只剩黑暗悬挂在天地,像一堵墙,隔开了时间,分离了生命。

年轻且强壮者走在前端,年老且伤病者努力追随,那双幽绿的眼睛不复清澈明亮,黯淡浑浊。

最后,牵连在大公狼背影上的目光也被无情割断,老狼张开嘴,耷拉着舌头,无奈放缓脚步,一瘸一拐的踏着积雪,缓慢前行。

四头大公狼和三头母狼的足迹烙印在雪地上,老狼很疲惫,它低下头,精神恍惚。

一次失败的狩猎,狼群发现,狼群追寻,狼群跟踪猎物,狼群猎杀,狼群失利,跋涉十几公里,经历漫长搏斗,最终只落得一个空腹而逃,饥肠辘辘的下场。

这样的生活老狼经历的多了,在被头狼提拔成小首领之前,它的生活就是如此窘迫。

无法为狼群做出贡献,年老体衰的狼极不受同类待见,对整个群体来说,它们就是百无一用的累赘,地位十分低下。

平日里狩猎成功后,若是有残羹剩饭,老狼便会夹着尾巴上前捡剩,啃食一些碎骨上的肉,或是其它狼不屑食用的污秽之物,若没有残余,老狼只能自食其力,挖挖地鼠,倘挖不到,它就只能强忍饥饿,期待下一次施舍,游离在生死的边缘线上,死亡近在咫尺。

从更艰难更悲惨的生活中走出来,即使遭遇些许挫折,跛足老狼却不至于被打击的一蹶不振,它很快就找回了状态,盘算着如何寻找到下一批猎物。

这头饱经风霜的老狼不肯辜负头狼的信任,它一心一意的遵从着头狼的命令,想要为头狼分忧解难,带领大公狼们开展一轮新狩猎,再创辉煌。

一边前进一边思索,跛足狼未发现,雪地上绵延成长线的同类的足迹不知何时已经戛然而止,密林像一张黑黝黝的大嘴,在前方撕开,等待着猎物接近,闯进陷阱。

七双绿油油的眼睛出现在跛足狼两侧,它们包围了这个瘦弱的同类,饱怀恶意。

老狼抬起头,迷茫的望向步步紧逼的同类,呆滞了一瞬,它总算反应过来,步步后退,张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低声怒嚎,警告这些叛逆的公狼母狼。

但是老狼枯瘦的身躯和壮硕的大公狼们对比起来,显然没有一点威慑力,自相残杀,分食同类本就是狼族的潜规则。

在寒冷漫长的冬季,狼族难免会遭遇草断粮绝,缺少食物的险恶事件,为了族群的整体利益,在山穷水尽之时,壮年狼会将屠刀伸向伤狼病狼老狼,这些长期跟随狼群捡食的同类最后的价值便是备用粮。

为了族群继续生存繁衍下去,即便老狼再不情愿,也要无奈的死在同类口下。

这就是灰狼恪守的进化道路,如果不是这种极致的残忍,极致的对环境的适应,它们不可能将力量和体型胜于它们的诸多掠食者淘汰,稳坐远东地区的第三把交椅。

被身强体壮的同族包围,无法逃跑。

跛足狼微微眯起双眼,一改凶态,低声下气的呜咽求饶起来。

它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因为曾经它也对衰老的同类做过一样的事,可今天不过是一次小小的狩猎失败,狼群还远没沦落到那种必须杀死同类的境地,跛足狼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大公狼不约而同地要向它开刀。

老狼仅有狩猎的经验,却对兽性一无所知,它不知道德不配位是何涵义,也不清楚什么是变革的代价,它是头狼的拥戴者,亦是狼群的牺牲者。

一头残疾的,腐朽的老兽压在自己头顶,整天颐指气使,大公狼们内心的不满早就积蓄成火山,只待爆发,这场失败的狩猎便是导火索,将跛足狼燃烧殆尽。

卑微的祈求声很快消失在密林中,三头大公狼和两头母狼一拥而上,跛足狼毫无还手之力,被按倒在地,很快便化作一具尸体。

一头黑灰毛发的公狼和一头体型最为娇小的母狼并未参与到这场屠戮中,它们象征性的包围了老狼,默默注视着惨剧的发生。

在众狼分食跛足狼尸体时,两头狼转过头,对视一眼,默契的同时迈开步,汇聚在一起,朝着森林深处前进,它们与族群彻底分开了。

杀死同类不能给大公狼和母狼带来任何心理压力,将老狼的尸体啃食干净后,它们在最强壮的那头公狼的带领下朝南方奔去,从头狼的拥趸到背叛者,只需一个白昼,半个夜晚。

黎明时分,天空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风又咆哮了起来。

谷口的地面上残余道道血迹,尖锐的岩石勾连着一撮撮漆黑猪毛,横在其上的野猪尸体全然不见,整片区域空空荡荡。

经过一夜的战斗,野猪跑的跑,死的死,猪群损伤惨重。

老虎一家也十分疲惫,孟焦孤身吓退群狼后,重返岔口,又帮助母虎解决两头小体型野猪,它天赋异禀,体能充沛,尚有余力,还想弄死几头野猪当存粮,对于老虎来说,肉是永远不嫌多的。

然而母虎不肯配合孟焦,有这样的结果,它已经心满意足,孟焦见状也不勉强,离开了岔口。

北极星经过此番漫长的战斗,见战果丰厚,没有将狩猎继续下去,饶过其它野猪的性命,放它们离去了。

拖拽猎物无疑是一件枯燥且乏累的工作,因为这场围猎兼具天时地利人和,还有极大的运气因素加持,奖励实在太丰厚。

纵观整场战斗,雌虎率先呈威,北极星进入岔口后先速杀一头雌猪,在后续的混战中给其它野猪造成轻伤不计其数,随后又杀死一头稍瘦些的野猪,体力逐渐衰竭,后续因为大部分野猪已经离开狭窄的岔口,它又不能像孟焦一样长时间保持巅峰状态,未能再创佳绩。

火箭和虎三妹两个小家伙认真完成伤猪收尾工作,又合作猎杀一头小野猪,随后猫在岔口外,也曾尝试过对其它中小个体野猪下手,但未奏效。

这一家子里,独属孟焦的战绩最为辉煌,开始,它撕掉一头小野猪的半张猪脸,单杀最大的雄猪,以雷霆手段力斩一头大公狼,恐吓狼群,将狼群的战利品四头野猪收入囊中,随后立即折返,帮助北极星干掉两头小野猪,光它一虎直接间接完成的斩获便有八头野猪一头公狼之多。

除这些被虎狼扼杀的野猪外,还有一头倒霉的小野猪被暴躁的成年猪咬断腿骨,遭受践踏,倒在地上无法逃走,孟焦发现它的时候它还剩一口气,苟延残喘,痛苦挣扎。

孟焦很慈悲的结束了这头小野猪的生命,避免它承受更多苦痛。

野猪尸体如此之多,想搬运回巨石起码要好几天,老虎一家决定将猪尸全部聚集在一起,拖拽到岔口中,就地食用,待食用完毕,再返回巨石。

岩石崎岖不平,上面布满尖锐的突起,谷口缴获的狼群战利品还好,孟焦走走停停倒拖得动,多花些时间便能带回岔口。

那头死去的大野猪,变成尸体后更显沉重,即使孟焦体格强健,力量惊人,在经过一场漫长战斗后也无法独自将猪尸拽过向上突起的阶梯状岩石。

努力一个多小时,它只将猪尸移动了不到十米,无奈之下,只能将大野猪就地开膛破肚,为其做一场“瘦身手术”,待吃饱喝足,养精蓄锐后,才同母亲一起把猪尸拉上石阶,挪动到“仓库”中。

天蒙蒙亮,老虎一家徜徉在食物的海洋里,均吃饱喝足,或是枕着猪腿,或是趴在猪肚皮上,呼呼大睡。

孟焦做了个梦,很奇怪很诡异的梦。

虎生开始后,孟焦极少做梦,即使做梦也是那种支离破碎的,含糊不清的梦,这次的梦与那些臆想不同,分外清晰,但内容非常匪夷所思。

孟焦出现在一片光怪陆离的大地上,它还是那副老虎的模样,不过此时的它体型更大,体表的毛发亦有不同,淡黄的毛发异常明亮,其上漆黑的花纹呈现一种醒目的暗红色,好像在缓缓燃烧。

在孟焦脚下,一片散发荧光的冰蓝色草原徐徐摇弋,伸向无边无际的黑暗。

天空昏暗,无数棱形星辰悬挂在穹顶之上,光线微弱的几乎看不见,整个世界寂寥的仿佛只有孟焦孤身一虎。

低下头,壮硕身躯投下的影子分成无数碎片映在冰蓝色矮草上,被淡淡荧光撕裂,巨虎迈开四腿,抬起头注视周边环境,缓缓前进。

草原好像一片海洋,推动斑斓猛虎这叶孤舟航行,景象如同复制粘贴般,处处一致,虽不是沙漠,这份孤寂和诡异却更胜沙漠。

孟焦突然抬起头,额头暗红色王字斑纹在明黄底色衬托下熠熠生辉,它竖起了双耳,聆听声音,世界化作一片五颜六色的波纹,弯曲的笔直的,各式各样发着光的横线弧线。

天地间没有风,没有鸟没有虫,虎掌落在地上时,甚至听不到脚步声。

孟焦在听什么,声音来自何方?

声音来自它身体,来自它的每一个部位,骨髓,心脏,血液,恒河沙数的细胞齐声呐喊,呼唤,为孟焦指引方向。

于是巨虎笃定一个方向,一路向前。

天地间像是笼罩着黑色的雾,锐利的目光难以刺破这无际的深沉,空气炙热,无论如何移动,这草原都是一样的色彩,穹顶也是一样的黯淡。

终于,色彩单调的世界中出现了一样新事物石柱。

有锐利的石柱从草地上生长,闪烁着迷离的色彩,有高大粗壮的石柱顶天立地,光泽剔透,映射着冰蓝荧光草的色彩,形状奇特,有的像融化的油脂,有的像纠缠在一起的蜘蛛网,有的像泡沫一样翻涌向上,有的像螺纹一样一环套一环,受到光线照射的地方晕染荧光的色彩,未受到照射的地方呈现乳白,灰白色,几乎没有杂色。

这是一片钟乳石林,尽管身处梦境,孟焦依旧能进行思考,一条关于钟乳石的信息忽地从它脑海中冒了出来。

钟乳石的成长速度为每年013毫米,这些接天连地的钟乳石要生长多少万年,从草原中冒头的锋锐石柱又是怎样生成的。

梦中虎未纠结太久,随着钟乳石密度增加,似曾相识的景象出现在前方。

异常粗大的乳白色钟乳石柱仿佛众石之尊,比几十根石柱合并在一起都要粗壮,它擎立在冰蓝草原上,根部环绕数百根低矮的刺向穹顶的利剑似的石柱。

这巨大石柱呈螺纹状,表面布满各种细小的气孔,仰头向上望,十几米高处有一眼裂开的椭圆形洞穴,无数条长蛇盘桓在洞口,缠绕,编织成不断蠕动的圆盘,它们纠结于一起,始终不肯离去,与那河岸处的蛇巢何其相似。

然而此时的孟焦已非当年那头幼虎,毫不畏惧,它咆哮一声,撒开脚步横冲直撞,竖立在石柱根部的钟乳石被它钢铁般的肌肉击断,崩解成十几截,飞溅在草地上。

势如破竹,猛虎以摧枯拉朽之势硬生生蹚出一条碎石路,一跃而起,宽厚的虎掌中弹出暗黄色利爪,闪烁着金属光泽,抓在钟乳石上,立即撕开几道宽阔沟槽,石屑纷纷扬扬向下洒落。

十几米的高度怎能阻止神勇的孟焦,眼见蛇巢近在咫尺,一声高亢的“嗷呜”惊醒了孟焦。

些许冷风从岔口灌入,越过横七竖八的野猪尸体,轻轻挠了挠幼虎的肚皮。

火箭刚起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脑袋下是野猪冰冷的蹄子,身前是被撕开的野猪脖颈,道道暗红的血痕尚挂在伤口处。

小家伙刚准备转身继续睡觉,突然瞪大双眼,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它伸出毛绒绒的前爪,摸了摸野猪脖子上的伤口。

那些早已凝固的猪血粘连在皮毛上,被幼虎一碰变成碎裂的薄片,有的滑落在岩石上,有的套在野猪刚硬的鬃毛上,有的染红了幼虎的指爪,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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