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徒儿带你去朱雀门，你看可好？”离歌歪着头，对着空中微笑。

“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啦。”

离歌整顿好衣裙，走到窗口纵身一跃，消失在云海之间。

她带了顶纱帽，漫无目的地在朱雀门胡乱走着。离歌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其实记忆里他的面孔都有些模糊不请了。

不知道晃荡了多久，直到夜色蒙胧，热闹的叫唤声吸引了离歌。

她款款走在一座弧形飞桥上，这里视野广阔，低头就能看到不远处大广场上的歌舞。

大广场位于朱雀门的一座高地上，是龙城最著名的宴会广场，每次的大型歌舞都会在这里举行。龙城的外史或者是朝中的官员都能以出席这里的宴会为荣。

这场歌舞甚是隆重，只见场中的几百舞女们头戴金色发冠，身穿单色画衣，舞姿按乐曲节奏而变化，共有十六种变化。

离歌在桥上观望，发现舞女们身上穿的衣服并不稀奇，甚至还有些单调，她便觉得没意思，想去别处看看。

突然，乐曲奏到第二叠，乐声一变，曲调激昂，鼓声阵阵。舞女们聚拢在中央，瞬息之间便换了衣服，露出衣襟上美艳夺目的牡丹花。

因为是几百人遵照鼓声一起做出这样的动作，从拱形飞桥上离歌的角度看，都是颇为震撼。

“她们身上不过是罩了一层单色的笼衫，然后飞快地从领子上抽去放入怀里罢了。”桥下船上的一个小孩子模样的男孩说。

离歌顺着声音看去，这孩子的眼力挺好啊。

木船划过水面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夹杂着两个二十几岁男人的笑骂声，浓烈的酒气连鱼都要熏晕了。

“寄奴啊，还是属你有本事，随便弄点药材就能赚上几十倍的利润！不久后寄奴就能赎回自己的卖身契了。”

“人傻好赚钱，只要随便夸一夸药效，还是寄奴没有做生意能力，不然他们的棺材本都要掏出来买。你也不赖啊，听说你跟人合伙搞附近的金矿生意，很是让人眼馋哪！”另一个男人笑嘻嘻的说着。

寄奴没说话，就静静地坐在船上听他们说。

“不及你不及你，哈哈。”

“得好好感谢财神爷爷，看来老天是要让我们兄弟俩共享荣华富贵。”

“嘿嘿……还是要谢谢那傻子，哈哈，要不是他当年傻不拉几地跳下去就我们，你我都淹死了。”

“对对……他叫啥来着？他这条命也不冤枉啊，一个傻子多活几年又能干点什么？应该让聪明活着才对，你说是吧。”

后面他们都对话离歌没有听清楚，更没有兴趣听下去，便下了拱形飞桥。

寄奴站起来，懒懒地展开双臂，“两位哥哥，我还有点事得马上回府，不然被发现了可不好了。”

男人招了招手，“去吧去吧……”

离歌停在了一家叫“李记”的粥铺前面，这家吃食店招牌上的字写得歪七扭八的，和当年如出一辙。

莫尘带小时候的离歌来过这里，那天的粥是她喝过最好喝的粥，之后还经常带这家的甜豆羹给她。

只是之后的她对莫尘有点忌惮，对那些每天都放在桌子上的甜豆羹视而不见。一开始，莫尘还会亲自喂她，慢慢地，好像知道离歌的抗拒，那些甜豆羹也就不再出现了。

这家铺子还能在原处，可不容易，可能是子孙继承了吧，不知道手艺还如之前那般。

离歌舔了舔嘴唇，眼睛微眯，“师傅，我想吃甜豆羹了。”

很快小二就呈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甜豆羹，这甜豆羹是用洮米水和小豆一起熬煮而成，不加任何的佐料，简简单单的食材，却淳甘香甜。

离歌只吃了一口，就忍不住红了眼眶。香醇软糯的豆子充盈在唇齿间，离歌强迫自己遗忘的回忆瞬间闪现在眼前。

一股抑制不住的思念之情，如同潮水般席卷了她的全身，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流淌了下来。

……

怀着某名的心情，寄奴停在了这间粥铺前。正恍惚间，就看到一抹倩影调帘而出，微风吹气她的帽纱。此时月色皎洁，更衬得佳人的雪肤乌发。

就那么一瞬间，周遭的喧嚣都仿佛抽离开来，寄奴的脑海中不停地回响着夫子说过诗经里的《月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liáo）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liǔ）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离歌发现寄奴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眼就看到了有名十一二岁的少年，正在她的对面，呆呆地看着她。

离歌轻笑，这次自己的容貌竟被个船上小孩看得去，在灯火通明的地方，离歌也看清寄奴的样子，模样长得倒是挺正。

直到离歌的背影离开视线，寄奴才从恍惚中回神，踏进店铺里。

他想着起离歌手里提着的甜豆羹，“一碗甜豆羹……”

“好嘞，一碗甜豆羹！”小二叫唤道。

寄奴看着眼前乳白色的豆羹，卖相着实不错，他拿起勺子，再三犹豫，最终舀了一口放进嘴里。

甜如蜜的汤汁流入喉咙里，寄奴不禁咳起来，甜食果然不适合他。恍惚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寄奴喝了一口便喝不下了，但打包了几份甜豆羹。

他穿过热闹的街道，来到人烟稀少的巷子。突然，一只手搭在寄奴肩上，“臭小子，我们好心好意帮你，你居然敢偷钱，你以为咱兄弟俩真醉得什么都不知道。”

寄奴没否认，抬脚就跑，那两个男人紧追其后。虽然他左躲右闪，但瘦小的身体很快被抓住了。

他为了护住甜豆羹便没有跑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顾着甜豆羹。

“寄奴，赶紧把钱交出来！”男人凶神恶煞道。

“本来就是我卖药的钱。”寄奴眼睛一直盯着手中的豆羹。

“要不是我出的点子，你的药能卖出几个钱。”

其中一个男人见寄奴不想给钱，就一拳头朝他脸上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