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府。
昔日人声鼎沸,车马不断的地方,如今却变得破败不堪,府门上的黑灰一层又一层,院子里也没有多少伺候的人,看样子废太子的境遇确实是有几分不好过的,比起平常那样威风更多的早已经是无人问津了。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几个正在洒洒的仆人一见是端王妃,倒是被吓了一跳,毕竟上一次的事情还在眼前摆着都是心有余悸的,并不敢招惹,一个个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景西瞧了些这些人的穿戴,也没有往日那样如此富贵的气息了,看样子废太子的境遇的确是不怎么样。
“你们家大皇子呢?”
“回王妃娘娘的话,大皇子出去了。”
“喔,皇子妃还可在府上。”
“在,皇子妃身怀有孕,殿下出去前让我们好好照料。”
“嗯,前面带路吧,我来见见你们皇子妃。”
“是。”
景西跟着一个打扫的婆子,穿过了一层又一层的院子,好不容易到了里门,可是里面伺候的人,竟然还没有院子里伺候的多。
而进了里门,到了那内堂,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屋子里的一应摆设,极尽简陋,没瞧出有半点皇子妃该有的规格,甚至连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不像是被人精心打理,多有枯萎之处。
“去把这院子里管事的给我叫来。”
“是……”
那老婆子毕竟听过端王妃的名号,心里不由的一阵子害怕,赶紧步并做两步的去准备了。
景西倒是不着急着进去,还让自己身边的春儿告诉馨儿,暂且等一会儿。
院子里的奴才们倒是个会来事儿的,赶紧给端王妃上了好茶。
没过一会儿跑来一位老婆子打扮的倒是有些体面,比那些人穿的略微好些,上身穿的是一件对襟绿色如意花纹皮袄,下身是一件蝴蝶绣样百褶裙,腰间还有金色的皮带,瞧着这身份倒是比那些人体面许多,包括那耳朵上戴的都是珍珠坠子。
“老奴拜见端王妃……”
“春儿,掌嘴。”
“你……!端王妃奴才实在不知道是做错了什么,还请王妃示下!”
那奴才倒是嘴硬,又仗着平日里在府里地位不低,有几分胆子,自然是没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景西若是没有这句话倒想放这些人,一马听了这些话,反而是又添了个别的想法。
“示下?你的意思是本妃做事还要向你禀告?你是什么身份?春儿,打!”
“啪……”
眼瞧着端王妃厉声令,下几个响亮而清脆的巴掌声应声而起,大皇子府的这些奴才们,才算是个个害怕的低下了头。
那老奴被几巴掌打下去嘴角都流了血,这才没了二话,就算是皇子府又如何?
端王妃处置一个奴才,还需要向任何人报告吗?
“大皇子妃身怀有孕,肚子里怀的是龙子,凤孙,就算是陛下身子不好,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没有将人照顾好,难不成黄子妃的院子里就应该摆那些残花败柳吗?你们大皇子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皇子妃身怀有孕,还出府寻欢作乐,本妃今日就替陛下好好教训教训这群不知死活的奴才!
春儿,这府里头所有的奴才罚奉一个月,所有的管事罚俸个月,还有这几个老婆子身为总管,没有照顾好原氏的身子,目无尊卑,如此偷奸耍滑,自然不适合留在皇子府伺候,你带着人把这几个人都发卖了出去!
从咱们端王府里调来几个用的,过来大皇子府管事!
还有这院子里头穿红着绿的几个丫头一并拉出去发卖了!
别以为黄子妃有孕,你们这些个奴才变想一步登天了,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身份,配不配得上大皇子殿下,一个个差事不见得做的有多好,想上天是吗?
去,一炷香的时间我要看这里,焕然一新!”
“是。”
春儿和秋儿万事利落那是极快的,甭管是个什么缘由,在这儿都是不好使的。
景西可不是开玩笑的,既然这些人有那么大胆子,便不适合在院子里伺候,免得把大皇子教导坏了,夏言是个什么性子,自己算是明白了,既然这件事没个回转之力,那这些人还要着有什么用?
还是趁早该发卖就发卖,省得日后闹出半点不好来。
说话间早就已经有几个聪明的赶紧去通风报信儿了,这若是见不到正主还好,若是能见到自己倒要好好问一问,看看这位大皇子是个什么厉害人物。
景西品了一口热茶,这才算是不慌不忙的进了内院,推开门,走进了传大,才见到了满脸憔悴的原馨儿。
“你们几个伺候的也不必在这里装样子了,除了贴身的丫头,剩下的,都出去吧。”
“是。”
景西光瞧着这样子,心里就有几分不是滋味了。
原馨儿比从前还虚弱几分,身子也有些不好,瘫倒在床上,身上穿的也不算体面,和那院子里穿着最好的下人比,只强那么的一点点,样式也不是十分新的,倒是没有梳发,散乱的长发披在肩上,面色有几分憔悴,见景西进来,立刻要起身,却被她按住了。
“你怀着身子不用起来,怎么样了孩子?一切都好吗?”
“都是我自己不用,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就可以改变的,我以为只要这样就可以的……我……”
原馨儿双目无神,想到了什么,就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看样子整个人的精神都已经有些不好,一旁伺候的丫头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王妃娘娘,求求你救救我家主子吧,自从我家主子怀有身孕之后,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开始造谣,说我们家主子实在是没那么大的福气……说我们家主子出身卑微,若是日后……总之是不可匹配的!
刚开始殿下还安慰我家主子,也算是十分有耐心,可后来殿下就开始整夜整夜的不回府上我家主子就禁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两个人渐渐开始吵架!
直到前阵子我们家殿下整整两夜都没有回来,我家主子实在是气急了,就出去找殿下,结果正好撞见了殿下……殿下竟然是从清风楼里走出来的!
还搂着许多姑娘!”
“放肆,下去,这些话是对端王妃应该说的吗?”
原馨儿说这话时因为身子虚弱用力过猛,忍不住狠狠的咳嗽几声,那样子更加憔悴,自己不由得多了几分心疼。
“本以为你是个心狠的,就算不能报仇也起码为自己好好活一场,怎么到头来不但没有狠下心来,竟然重蹈覆辙,又怀上了他的孩子,你让我该如何说你?”
景西进来之前是下了狠心死的本想要给她一巴掌,好好让她长长记性,哪怕是大骂一顿也好,没想到看到原馨儿如此憔悴时,自己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原馨儿那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景西无语的转过头去,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自己明明当初已经劝过他,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死心眼儿的,一般最后还是重蹈覆辙,夏言当初若真的对她有意,就不会用一个女孩子的身世,来衡量一顿爱情的本质。
可偏偏这些她都想不明白。
“呵,好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自从把你娶进了门,简直就是个扫把星一般怎么还把皇婶招惹了?
原馨儿,你给我出来!”
夏言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就赶回了府,只可惜他倒是又理解错了,本以为这女人闯了什么祸,竟然得罪了皇婶,没想到景西正坐在原馨儿的床榻边,用一种死寂的眼神看着他。
夏言踹开了门闯进来后,一看是这种场景,立刻换上了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顿时没有了,刚才那样嚣张,脸上堆满了微笑,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瞧着倒是有模有样的。
只是景西毕竟不是什么傻子,一眼便注意到了夏言衣袖上带着的点点酒渍,微醺的脸庞,还有那一身的脂粉香味。
“大皇子好大的口气皇子妃原是怀有身孕,身子虚弱自是不能同日而语,大皇子逛花楼喝花酒,染上一身脂粉气味这是要把这宫里当成妓院了,把皇子妃又要置于何地呢?如今陛下病重,大皇子不在陛下面前尽孝心,反而在外抛头露面,做了这么多不该做的事,这屋子里的奴才个个都有责任,没有一个是逃的掉的,你们便是如此不知劝诫主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吗?”
景西一双冰冷的双眸似刀子一般穿过了大皇子的身体。
夏言愣了一下,立刻反应了过来,不管二十一的扬起了上的巴掌,冲着躺在床榻身上的原馨儿便是狠狠一巴掌,那样子倒是没有半分可怜或是怜惜的意思,仿佛被打之人不是他的妃子,而是他的仇人一般。
“哟,没想到才这么些时日,你倒学得如此厉害,竟然敢背着我偷偷告状了,还害得皇婶知道了,看样子真的是不能留你这个祸害,背着我说道四,败坏皇婶对我的印象,原馨儿!别仗着你肚子里怀有龙嗣,我便不敢打你了,我今日偏要好好的教训你,倒是应该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不可!”
夏言又冲上去狠狠便是两巴掌,景西赶紧上前拦住,一巴掌甩了过去,打的那夏言立刻愣在了当场。
“放肆!原馨儿,肚子里怀有身孕,那好歹也是你的骨肉,你怎可伤她?
越是那样的瞧着越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凡若此人还有半点良心,也不至于将她造的成那个样子!夏言!陛下身子不好,如今卧病在床,你身为长子,便是如此尽孝心的吗?”
景西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次言语之间或许说的有一些过于激动了,可是没办法看见别人欺负原馨儿的那一刻,自己真的实在忍不下去了。
夏言被骂的愣了一下,当然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反抗的,端王妃如今在朝廷之的地位举足轻重,有郭大人的事做例子,这些人但凡脑子还有一点清醒的都不会去硬碰硬,更何况又有端王爷护着段王妃的地位如日天,那岂是自己可以反驳的,而论起辈分,自己还要叫一声皇婶,就算是再不愿意端王爷,也是自己的亲皇叔……
“皇婶说的是,父皇病重,朝大事我插不上话,也不想趟这趟浑水,可是这个女人真是欺骗了我对她的一片情意呀,原馨儿,商贾之女,如此善妒,竟然不允许我纳妾入门!
休了她又如何?本就出身低贱,要不是这张脸长得有几分像死去的应彩儿,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能进本皇子的门?
至于她肚子里那个孽种打掉就是!”
“荒唐,女子身怀有孕,腹子嗣既然是皇家子嗣,怎可说打掉就打掉!
身为皇子应当为平民百姓之表率,糟糠之妻不可休也!
大皇子,怎可不顾妻子体面!”
景西悠悠的叹了口气,知道这件事自己就算是如何劝也未必能改变结果,那就只能缓缓而图之,就出了个折的办法。
“若是大皇子实在是不喜欢皇子妃,也就好好养着便是,可是皇子妃毕竟怀有身孕,这腹子嗣又是大皇子的骨血,怎可弃之不顾?
既然你实在不喜,纳些妾室也可,只是你要知道无端休妻只会引得百官议论,到时候被史官弹劾,不利于你这仕途,只会适得其反,休妻这件事是断断不可的!”
夏言听了这话,犹豫了片刻,只好放弃了原有的念头。
可说出来的话,却差点气得原馨儿吐血……
“既然实在不能,那就不能吧,只是我已经答应了李烟,过些日子,就要纳她为妃,让人家侯府嫡女来做一个侧妃,真是委屈她了……”
原馨儿那悔恨的眼泪在眼不断的打转,自己心里算是清楚,这件事,无论是在有任何人拦着怕都是说不通的,今日若不是有姐姐在,只怕他是已经狠了心思必要休妻之人。
没想到,她无论如何都离不开一个情字,而他终究狠心,至此没有留半分情面在……
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爬上她的心头,原本要哭的一张脸,却忽然笑了出来。
“那就恭喜殿下了……”
景西皱了皱眉头,原馨儿这笑容十分诡异,怕是又想出了什么主意。
也罢,自己该做的都做了,李烟为侧室,算是自己最大的努力了,也不适合在这里久留……
端王府。
景西还未进门,见聂哥哥在门口,身后还带着几个家丁,带了许多东西来不由地迎了上去。
“这是做什么?”
“多谢西儿妹妹,那一巴掌让我想通了许多。”
聂合非一柄白扇,轻轻一摇,又变成了昔日里那个谈笑风生的聂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