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请您坐下，让我替戈达亲吻您的手，可以吗？”按照戈达的吩咐，甄言请求诺薇雅把手放在他手中。

戈达发动了移魂魔法，将诺薇雅的灵魂拉到甄言的识海中。

“母亲！”在摇曳的移魂树下，两个灵魂相见，泪眼婆娑。

“戈达！”诺薇雅想要去拥抱自己的儿子，但却触不到实质，即使如此仍然保持着拥抱的动作，“我不是在做梦吧？”

“母亲，对不起，我只能这样和您相见了。”戈达诉说着自己对母亲的无尽思念。这让同样在识海中观照这一切的甄言感慨万千，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何时又能相见？心中不由得泛起很多触景生情的句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苏轼《江城子》）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孟郊《游子吟》）

“唯独我离别，无法慰亲旁。轻弹曲韵梦中送。”（陈百强《念亲恩》）

“Would you know my name if I saw you in heaven?Would it be the same if I saw you i be strong and ."ow I don"t belong here in heaveon《Tears in Heaven》）

担心母亲的灵魂不能离体太久，说了会话，戈达中断了施法，甄言随之回到现实世界。

“世上有两种生物的战栗会深入内心：重新找到亲生儿女的母亲和重新找到猎物的猛虎。”（雨果《悲惨世界》）

握着手的诺薇雅已是浑身战栗、热泪盈眶：“谢谢你！孩子，我都明白了。他能在你那里继续存在，我真是高兴！”

“乐意为您效劳。”甄言松开她的手，“他就活在我的心中……每个月休沐日我都会来的，请您多保重！”

“不！不不！”诺薇雅忽然象想起了什么，“请你再等一下，孩子，请去客厅稍作休息，我准备好了会请侍女来叫你，可以吗？”

“好的。”甄言不知道她准备做什么，但他不会拒绝一个失去了儿子的母亲的请求。“如果是什么物质感谢的话，我一定要礼貌拒绝。”他这么想着。

过了一会，侍女急匆匆地跑来，请甄言过去，一边说话一边流着眼泪。

怎么了？甄言一惊。

跑到诺薇雅的卧室，只见她躺在床上，床头打开的药瓶还倒在那里没收拾，几名侍女在床边哭泣。

“好了，孩子们。”诺薇雅眼中闪动着喜悦的光芒，“我已留下遗书，请转告老爷，不必以我为念，他还有那么多孩子，还可以早早续弦，我只想守着戈达过活，原谅我的任性。”

诺薇雅刚才以最快的速度写了遗书，毫不犹豫的喝下了毒药，请侍女唤甄言来。

甄言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这位母亲为了和自己儿子在一起，对人世毫无眷恋，快乐的赴死。

“孩子。”诺薇雅伸出手来。

甄言流着泪握着她的手，赶紧进入识海，告诉戈达现实世界中发生的一切。

戈达大声哭泣着，甄言不得不对他吼：“快施法！不要让你母亲白白牺牲！”

戈达擦擦眼泪。

诺薇雅的灵魂出现在移魂树下，这一次，她不会再回去了。

和安排后事的侍女们告辞离开，甄言没急着去佳尔古别院，而是找到一处树下，靠在树干上，观照识海。

看着戈达在哭而诺薇雅在快乐的笑，她安慰儿子，说自己是快乐的离世，不必有任何愧疚。甄言感慨万千，这就是母爱，心中的情感在不断的蒸腾迸发。

他想起一首小诗：

“瀑布的水逆流而上，

蒲公英种子从远处飘回，聚成伞的模样，

太阳从西边升起，落向东方。

子弹退回枪膛，

运动员回到起跑线上，

我交回录取通知书，忘了十年寒窗。

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

你把我的卷子签好名字，

关掉电视，帮我把书包背上。

你还在我身旁。”（戴畅《你还在我身旁》）

当心中默念到“你还在我身旁”的时候，甄言只觉得一种磅礴的力量冲破了识海里迷雾的束缚。那一刻，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看着静静相拥的母子、不再摇曳的移魂树、井口边躺在魔石上睡觉的小乖乖，甄言不由得只想大喝一声，一浇心中块垒。

“呵！——”吼声居然形成了音波，向着周围扩散。

畅快的大吼过后，甄言看着眼前的情景，若有所思。

原本环绕在井口不远处的迷雾被音波驱赶，散掉了一大圈。现在退到了目力的极限处，也就是说，这片识海天地扩大了很多倍。

小乖乖被他的吼声震醒了，一看天地大了好多倍，高兴的飞来飞去。又看见天地里多了颗树，还多了两个灵魂，好奇的飞过去搭话，伸出小胖手求握手。

井里传来文则喜的声音：“可以啊，提升了一个境界，这就是所有魔法师追求的‘感悟’的力量。”

甄言没有答话，细细体悟着提升境界的感觉。

往昔的岁月在他头脑中如同快放的电影，纷纷涌上心头，童年时母亲把他扶上马背，他骑着骑着，渐行渐远，来到城市，工作，定居，一个月也难得往家里打一次电话。母亲站在家乡的山岗，遥望远方，心中默念着甄言的名字……

甄言的视野从城市一路飞翔，回到故乡，飞到母亲站立的地方，流着泪张开怀抱：“妈妈！我回来了！”

然而母亲看不见他，依然保持着凝望的摸样，一阵风吹过，把甄言的视线吹的好远好远，他就是一片叶子、一片羽毛，被命运的狂风裹挟着随风飘散……

“人生的万事万物都在我们眼前随时消失，黑暗光明，交错相替；光辉灿烂之后，忽又天地晦冥；人们望着，忙着，伸出手抓住那些掠过的东西；每件事都是道路的拐角；倏忽之间，人已衰老。我们蓦然觉得一切都黑了，我们看见一扇幽暗的门，当年供我们驰骋的那匹暗色的生命之马停下来了，我们看见一个面目模糊、素不相识的人在黑暗中卸下了它的辔头。”（雨果《悲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