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仵作停下脚步，朝唤他的长吏摆手，对莫离意味深长地道：“如雪的死谁也不想。莫离，你的关心只会让案子糟糕，你暂且不要管案子，这几日认真替刘府守夜，案子交给灵姬查。”

“如雪死了，要我袖手旁观，我做不到！”莫离哑着嗓音，声嘶力竭近乎怒吼，满心的愤怒和痛苦扭曲着他。

“哼！我要是年轻二十岁，非提剑杀上镇北侯府！镇北侯算个鸟，老子不管这些！”刑仵作甩袖冷道。

莫离握紧剑，气愤难消，踏步向前。灵姬挡下莫离，朝刑仵作摇头。

“老刑，知府唤你回来。”长吏小跑来唤。

“就来。”刑仵作将手搭在莫离肩头，“你年轻，血气方刚的，刑叔叔理解。可你莽撞是舒坦了，灵姬谁照顾？灵姬闲散惯了，你放心她嫁他人？”

莫离欲喷出怒火的眼看向灵姬，瞬间温柔几分，微微扭头。

“刑叔，快回去吧。莫离有我照顾，你放心就是。”灵姬拍胸脯保证。

“人老喽，顾虑多。”刑仵作摇头叹息，朝长吏快步行去。

“走，问问线索去。”灵姬朝莫离唤道。莫离默然跟在灵姬身后。灵姬拉着莫离的手腕朝如意馆走。

“老鸨，我们又来啦。快将所有人唤来，我们要逐一问话。”灵姬朝倚靠红柱的老鸨吩咐道。

“你们不嫌麻烦，我又操什么心？秦儿，唤大伙出来，莫官人亲自问案，往日念叨男人的，都出来吧。”老鸨朝楼上敞开嗓子喊道。

“哎，就来。”楼上莺莺燕燕的锦衣女子纷纷下楼，以玉扇遮面，笑声吟吟的，眉目含情，朝莫离频频抛媚眼，皆摆弄柳腰酥肢，妖娆魅惑，姿态甚美。

片刻间一楼已聚满如意馆拿得出手的所有歌舞伎，说笑厮闹，欢声如鹂鸣悦耳。如果不是在如意馆此等清倌，真叫人怀疑此时身在富贵之家。

“那个，老鸨，所有人都在？”灵姬咳嗽一声，对老鸨道。

“黄儿，将厨子，打手，仆役，丫鬟，能唤来的通通全都给我唤来。”老鸨朝鹅黄少女吩咐道。

“妈妈，女儿这就唤他们去。”黄儿嬉笑着朝内院走，身姿一摇一摆，娉婷婀娜。

莫离的心思不在这群莺莺燕燕身上，心念着如雪，虽然亲眼见如雪的尸体，可至今仍然不敢相信如雪已死的事实。

“莫离，打起精神，咱们是在问案。”灵姬扫眼失魂落魄的莫离，提醒道。莫离自回忆中醒来，朝灵姬点头，习惯性的挺了挺胸膛。

待众人到来，灵姬问老鸨，老鸨清点数目，朝灵姬道：“馆子里的活人都来啦。”莫离听了，神色一暗，微微扭头，不去看那鲜活打闹的歌舞伎们。

“大家都静静，我们问完，你们就可以各干各的。”灵姬大声道，欲压下歌舞伎们的欢笑声。

“问吧。如雪的事咱们都知道，尤其是跟...”一穿红绸缎的俊俏少女着意瞟眼莫离，掩面痴笑。

灵姬清清嗓子，“我们问案，少讲没用的。”那少女笑着跟身旁的青衣少女耳边言语，两人咯咯直乐，又胡闹打玩一阵。

“静静，你们不配合，我带你们回衙门问案也是一样的。”灵姬扫眼在场所有人，大声威胁道。

莺莺燕燕之声渐消，皆不满地白眼灵姬。

“要问就快问，我们平日里忙着应付臭男人，如今少有清闲日子，你们不依不饶的岂不扫兴？”

“就是，要问就问，少打官腔。”

“好，昨晚如雪房间里的动静都谁听到或看到了？就是看见一阵风吹过都要给我交代。”灵姬喝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痴笑，有的不好意思地扭头。

“昨夜发生什么事？”红绸缎少女痴痴笑了，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清倌什么地方，你们不知么？”

“如雪爱惜名节，绝不肯污自己，不像你们！”莫离攥紧拳头朝嬉笑玩闹的歌舞伎们喝道。

众歌舞伎停下胡闹，有的羞耻低头，有的自傲轻视莫离。

“莫离官人，如雪能做，就不许咱们说么？真是好大的官威啊。”红绸缎少女讽刺道，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讽。

莫离愤怒的手打向那红绸缎少女，灵姬挥手挡下，轻声提醒道：“莫离，查案要紧。”

那少女不屑地冷哼一声，只是再无出言讽刺。

“我问，你们答。昨夜如雪房间里有什么异样的动静？明白的搁在心里，大家懂的自然懂。”灵姬着意看向那名少女，朝她轻轻摇头。

众人看向鱼儿，鱼儿上前一步，眼睛湿润起来，泫然饮泣道：“我家如雪姐她好苦啊！”

“我知道，昨夜有谁出入如雪房间？”灵姬问，催莫离记录案情。

莫离握笔，扭头望向鱼儿，多么希望从中听闻关于凶手的线索。

“昨夜王世子入如雪姐房间，并未出来。其他的，鱼儿我守在门外，只觉困倦，便睡下了。其他的我不知道，今早醒来，端盆前往寻如雪姐时，见到...”鱼儿言及此，哽咽哭泣起来。

“鱼儿，你见到什么其他的异样？比如有人藏在如雪房间？或者有其他异常的气味？”灵姬继续问。

“没有。”鱼儿想好一会，轻轻摇头。

“鱼儿，你说昨夜你睡前觉得困倦，你可闻到奇怪的气味？或者感到异样之处？”

“我嗅到一股香气，如兰花香又不像...”鱼儿极力回忆，忽的明白过来，“是兰花的异种，名紫兰，一名贵客赠送如雪姐的。”

“那名贵客叫什么？可有他的住址？他什么模样？”灵姬问。

莫离提笔记下，扭头看向鱼儿，极为关心她接下来的话。

“他向来独来独往，少有跟其他客人来往。”鱼儿回忆道，“不过他容貌俊美，甚过莫离。”说及此，鱼儿不禁望向莫离，娇羞地低头，局促不安，惹人怜爱。

“鱼儿，待会你随我们回去临摹那人的画像。”灵姬吩咐道，得鱼儿点头，又望向在场众人，“谁有其他线索提供？镇妖司查案，若是捉不到凶手，自然多来几趟。大家可不要嫌烦啊。”

“就是，如意馆开门做生意，大家都配合配合。若是咱们馆子开张，案子依然未结，耽误女儿们相会情郎，可就不美啦。”老鸨帮衬催促道。

一瘦小孩童默默举手，灵姬走近，拉他到一旁问：“墨儿，你有什么线索？”

“我昨晚见有黑衣人溜进如雪姐房间，我胆小，没出声。”那孩童抬臂抹泪，悔恨难当。莫离停笔，压住心中怒火，静等那孩童继续说下去。

“不要哭，你可看见那黑衣人有什么特征？”灵姬循循善诱道。

“那人动作轻快谨慎，眼睛扫向我时我忙躲在廊柱后，等我再观望时，那人已轻关门溜进如雪姐房间。”孩童止住哭腔，稚嫩的话语吐出，“灵姬姐，你们要替如雪姐报仇啊。我求求你们了。”说完跪下叩头。

灵姬扶他起来，“你告诉我们的越详细，我们越早找到凶手。你告诉我们那黑衣人都有什么特征？”

孩童回忆道：“他比莫离哥差不多高，身材修长，踮着脚尖，走路像猴子，或许真的就是猴子。”

灵姬暗暗记在心里，又问：“那人的眼睛如何？”

“贼溜溜的，怕是做贼习惯了的。”孩童挠头扫眼莫离，不自信地道。

“好了，就这样，你回去吧，记住，咱们的对话你要烂在肚子里。”灵姬嘱咐一番，放孩童离开。孩童自责垂头离开，混入原来孤寂的角落。

“问案暂且结束，若有需要，再来打扰。记住，案情未结前，谁也不许走出京城。”灵姬朝老鸨及如意馆众人吩咐道。

歌舞伎们早等的不耐烦，摆弄着腰肢归回来处。

“莫离，你别伤心，我想很快就会找到凶手的。”灵姬安慰莫离，莫离点头，眼眶微红，扫眼鱼儿，“你若不愿待在如意馆，我向老鸨赎你。”

鱼儿微笑点头，“鱼儿代如雪姐陪伴莫离哥就是。”

灵姬醋劲上涌，敲鱼儿脑瓜，“有灵姬姐在，何须你陪莫离？小丫头，胡说八道！不过赎你，莫离有心无力。”灵姬说完，嘴角泛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