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马似察觉来人，昂首嘶鸣。白昭嗣脚步轻快来到，在马棚外隔着雨幕打量那匹枣红大马。

“你忠心为主，我白家人最为欣赏。”

白昭嗣轻笑，掏出怀里的青铜测妖盘，龙形的指针不住转动，却始终未指定任何一方。

“有妖物作祟？”

灵姬凝望转动的指针，凑近问。

“非也。”白昭嗣淡然一笑，收起青铜测妖盘，负手而立，自信满满，有一股娇矜之色，“非妖祸，乃是人为！”

“你如何肯定？”灵姬关心地问。

“大唐术法繁多，害人的法千奇百怪，有摄魂，有迷香，有靡音，有蛊等等。而据我观察，马车中无妖气，排除妖邪作祟的可能。”

白昭嗣拍胸脯保证道。

“有无邪师作祟的可能？”灵姬蹙眉问。

“哎，灵姬，你总是跟我唱反调，讨厌！”

白昭嗣白眼灵姬，“实话实说，我有法子重现当日案发时的情景。借着大雨，效果反而更好。”

“那我看你表演就是。”灵姬笑道，离开白昭嗣几步。

白昭嗣掏出青铜测妖盘，口中振振有词，似有咒语自其口中吐出，神秘庄重。

伞飘然升空，替白昭嗣遮挡雨水。

“摄收心神，重演！”白昭嗣走近马，对着马目喝道。

马目中映着白昭嗣的身影，如遭定住，眼睛直勾勾盯着不断转动的青铜测妖盘。

青蓝的光自马目中射出，投入测妖盘中，测妖盘中泛出蓝光，投向半空。

雨幕中浮现一段情景。

随着马视线转动，一条青蛇自山道窜来，接着遍地都是令人头皮发麻的青蛇群。

包围马车。

马夫扬鞭催促，一青蛇自地面窜出，咬住马夫的脖颈，坠地身亡。

接着，蛇群窜入马车...

场景消失，马嘶鸣。

“没有看见真凶啊。”灵姬凑近，微颤着嗓音道。

再见遍地群蛇，灵姬脸现惊恐，当时扭头不看那浮在半空的场景。

“你都没看，你能见什么真凶？”

白昭嗣瞥眼灵姬，轻嗔道。

灵姬挤出一丝极不自然的笑。

“哎，灵姬，我看你还是免了镇妖司的职，咱们一道做赏金捉妖人好了。”

白昭嗣轻笑提议道。

“那不行，我就是头晕，忍忍就过去了。”

灵姬忙摆手，好似白昭嗣说到做到，拉她入赏金猎妖人的伙。

“你不舍得莫离？”

白昭嗣懒得瞧灵姬给人看破心思的窘迫，伞轻轻飘下，她轻握伞柄，转身折返。

“莫离，哎，不说他。案发现场应该在京城三十里外的鳌举山，好啦，我该回了。”

白昭嗣踏着雨水轻步离开。

“白昭嗣，案件未破，你回家？”

灵姬自局促中见白昭嗣要离开，追来问。

“我不回家，你管住宿吃饭？”白昭嗣瞧眼天色，说笑道。

“咱们镇妖司睡一晚，聊案情也好。”

灵姬笑着提议，拉白昭嗣离开。

“事先说好，住宿吃饭免费我才陪你。”

白昭嗣笑道。

“我的地界能叫你花费？”灵姬拍胸脯保证。

“也好，就是我得回家告诉娘亲。”

白昭嗣笑着答应，瞥眼莫离。灵姬挺直身子，一本正经地大声道：“莫离，你今晚巡夜，好好保护咱长安百姓。我陪白姑娘聊案情，可是很重要的！”

莫离作揖，未瞧白昭嗣。

“好啦，咱们走，我知道城西一家面馆做的油泼面极为好吃，赶紧趁夜前好好吃三大碗去。”

灵姬挽着白昭嗣的手臂往城西赶，街面上的欢笑声渐渐远去。

“我也挺喜欢吃城西面馆的油泼面。”

莫离嘴角上扬，轻快跟上。

白昭嗣不经意间扭头，见莫离撑伞跟着，点点灵姬的手臂，指了指身后。

“莫离，你跟来干嘛？”灵姬问，朝莫离眨巴眼。

“我换条街巡街去。”莫离识趣地转身离开。

“走，油泼面可不等咱们。”

灵姬笑着牵白昭嗣的手快步朝前走。

雨打在伞面嘀嗒作响。

暴雨中，灵姬、白昭嗣闯入西城面馆，甩甩伞，将伞靠在墙上。

朝里寻位子坐好，将刀剑啪的放在桌上。

“老板，六碗油泼面。”

灵姬朝下面的店老板喊道，张望街面，似在等人。

白昭嗣已拿筷子等面。

“好嘞，马上就好。”

店老板招呼一声，下面捞面，浇油，“面来喽，您要的油泼面。”

“你先吃，我等下一碗。”

灵姬随口道，张望街面。

“那我就不客气了。”

接着听闻吃面的唰唰声。

待吃完三碗面，灵姬撑着，雨稀稀落落的，店老板站在店铺口望着稀少的行人抱怨下雨天影响生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街面传来，灵姬听到熟悉的声音，忙小跑来到街面，撑伞拦住荣龙等人。

“马夫寻到了没？”

“没有，咱们寻一路，才行十里，天就黑了，咱们总不能冒雨寻找，这不回来...”

荣龙埋怨着，闻到油香，抿了抿嘴唇。

“进去吃面！自掏腰包！”

灵姬大声道，抛给店老板十八枚铜板。

荣龙等忙窜入面馆，招呼店老板上油泼面。

“好嘞，就来！”

灵姬撑伞拉白昭嗣朝街面行去。

“马夫的尸体若遭雨水浸泡，死亡时间就测不准。而且凶手的痕迹便给雨水冲刷殆尽。”

灵姬望着阴沉的天空蹙眉道。

“灵姬，你想过没有，咱们要先确定死者身份，根据仇杀或谋财这条路查。当然，有的邪师肆意杀戮的也不少见。”

白昭嗣罕见地慎重分析。

“要问魂？”灵姬疑道，“先说好，那场面我不看的。想起来就觉得阴惨惨的，怪瘆人的。”不免牙齿打颤，搓着手臂取暖。

“白家人什么也不怕，行的端，坐的正，鬼神来了也不惧。”

白昭嗣慨然，“今夜问魂，前提是有魂可问。灵姬，你该练练胆子，你总害怕阴邪晕血尸体的，说出去惹人笑话。”

灵姬听来头皮发麻，连连摆手，“我在镇妖司等消息，要不莫离随你压阵，怎样？”

白昭嗣嘴一扁，一脸的嫌弃，“那我还不如唤大黑来压阵呢？”

“其实莫离人挺好的，可能你对他有偏见。”

灵姬替莫离说好话。

“今夜月上树梢，他不来，我自己问魂就是。”

白昭嗣一脸傲气地离开，灵姬扭头望眼身后，追上白昭嗣。

“算命先生说我八字轻，忌鬼祟邪煞。”

灵姬解释，安慰自己。

“好，你八字轻，我八字硬，活该我晚上问魂。”

白昭嗣嗔怪灵姬道。

“大不了我多请你吃几顿油泼面。”

灵姬商量道。

“那我就等你请客喽。”

白昭嗣轻笑。

“白姑娘，走，寻莫离，今晚你们要问魂呢。”

灵姬拉着白昭嗣大步往前走。

“灵姬，我得回家准备一下家伙事儿，今晚瞧我身手！”

白昭嗣止步，抽出手，与灵姬分别，朝家赶。

灵姬见白昭嗣的背影消失在长街，返回西城面馆。

莫离喜撑伞站在街道旁等待。

灵姬朝莫离走近，交代道：“今晚月上树梢，问魂，就你跟白昭嗣两人。我整日奔波的，要补觉。”

“嗯，问魂的事交给我跟白昭嗣就成。灵姬，你回去好了。”

莫离贴心道。

“我知道，你替白昭嗣压阵，就当我守着她。”

灵姬嘱托，转身踏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