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

“嗖”的一声响，利箭射出，刺进靶心。

“哎，谁叫咱天才难及呢。”灵姬着紧束装，握弓望向靶心，自信一笑。

远处一骑奔来，一篮缎锦衣少年跳下马，走向灵姬。

“馨月公主，你来看我，扮男儿装做什么？”

灵姬认出那个活泼开朗的丫头，明明大唐尊贵的公主，却喜欢男儿装扮四处野。

灵姬拉弓搭箭，又稳稳射中靶心。

“走，一起跑马去！”

馨月公主唤道。

“不行，我要拉满三十下，你等我，马上就好。”

灵姬安抚，眨眼又是一箭射中靶心。

“莫离离京查案，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馨月公主开口道。

“什么？”灵姬拉满弓弦，扭头看向馨月公主。

“我说莫离离京办案。”馨月公主两手搭在唇边朝灵姬喊道。

“谁遣他离京的？”灵姬拉弓又是一箭。

“你不关心啊？”馨月公主惊讶，“我急急赶来好心提醒你，你竟然冷淡至此。”

“陛下遣莫离离京的？”灵姬问。

“嗖”的一声，箭射出。

“你猜到了，那你还问我。”馨月公主嘟囔着小嘴不满道。

“凌云君要来，莫离就嫌碍眼。可是我不会选凌云君的。”

灵姬射出一箭，转身将弓和箭袋放在案上。

“走，骑马去。”

“灵姬，六皇兄昨夜邀友作诗，夸你美呢。”

馨月公主娇声唤道，牵马跟着灵姬。

“我听诗就厌烦，不要跟我提诗。”

灵姬摆手打发。

“灵姬，我六皇兄喜欢你。要不你嫁我六皇兄。”

“我谁也不嫁。”

灵姬奔向枣红大马，跃上马背，甩鞭一声爆响，马蹄疾奔。

“灵姬，等我。”馨月公主抓住马鞍，踏上马蹬，翻身上马，扬鞭一甩，追向灵姬。

校场数里长宽，馨月公主追上灵姬，“灵姬，你嫁我六皇兄，我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

“你知道的，我不嫁他。”

灵姬不理馨月公主，鞭马驰骋。

“林家案怪不到我六皇兄头上。”馨月公主催马追灵姬。

“当然，跟苏世伯也无关。”

灵姬勒马，“你要是烦个没完，我只好躲着你。”跳马朝皇后寝殿走。

馨月公主追上灵姬，“灵姬，六皇兄将来会是个好君主。你选他，做皇后母仪天下难道不好？”

“这话不要说。”灵姬警告她。

“太子懦弱无能，其他皇兄盼望着出乱子好趁虚而入。六皇兄守卫京城，守卫父皇。”

馨月公主追上灵姬，大有不说服灵姬便不死不休的架势。

“六皇子不离京城，难道不是觊觎皇位？无视亲情？太子再懦弱，终究天下人的储君，何况六皇子该离京守卫封地，而不是留京。”

灵姬神色平静地道。

“你不要再纠缠我，我谁也不嫁。”

馨月睁大眼睛看着灵姬离开，终究没有追去。

“灵姬，你错过我六皇兄，会后悔的！”

灵姬身后传来馨月公主的喊声。

“皇室关系乱，我可不愿跟皇室沾边。”

灵姬蹙眉，望向璃琼公主府，朝皇后寝殿走。

后花园

“凌云君什么时候来？”灵姬问兰儿。

“就晌午前。”

灵姬朝日晷望眼，“好，我就等着他来。”

“灵姬，今晚皇宫盛宴，凌云君要向陛下请求赐婚，你有个准备。”

兰儿好心叮嘱。

“陛下的意思？”灵姬蹙眉问。

“陛下的心胸似海，我哪里知晓。”兰儿绽开笑脸，“皇后要来陪你，我要站好岗。”走向一旁，目光朝来路望去。

“兰儿，你可希望我嫁自己心仪的？”灵姬眉头平复，看向兰儿。

“我自然希望你嫁的满意。”兰儿朝灵姬露出天真的笑脸。

“我可能要抗旨。”灵姬轻笑。

“随你吧，反正我没那胆子。”

兰儿无所谓道，“灵姬，你向凌云君提我兰儿的名。还是算了，我怎么配得上凌云君呢。就是站在边沿望他一眼就够了。”

“你要喜欢凌云君，我把他打晕拖关你屋里，你喜不喜欢？”

灵姬取笑她，罕见的开朗大方。

“我能怎么着他？哎，屋里好多姐妹住着呢，哪有我下手的份。”

兰儿掩面痴痴笑了。

“灵姬，我谢谢你要我陪着。其他姐妹肯定在嫉妒我呢。”

“灵姬，我不相信凌云君来见你，你不紧张。”

“我喜欢的又不在京城，我紧张什么。”灵姬手背轻推裙裾，抬头看向来路。

“莫离真就那么好？”兰儿偷笑问她。

“谁告诉你我喜欢莫离的。我喜欢那个笑起来阳光灿烂的人。他很阳光，对，就像太阳之子。”

灵姬回忆，纠正道。

“凌云君不就笑的很阳光？”兰儿掩面咯咯窃笑。

“我六岁的时候陪爹娘礼拜佛寺的时候碰上的，就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他说什么，你记得吗？”

灵姬回忆一番，“他将花赠我，要我常保笑脸。那花我一直保留着。那时想我长大遇上，可六岁那年我家...”

“不说了。”

“那你就没打听过？”兰儿八卦心起，凑近问她。

“我托画师画像，留我怀里，一直保留至今。想来他应该长大婚娶，我要不把画像送你吧。”

灵姬将怀里的画像递给兰儿。

兰儿好奇摊开瞧，蹙眉喃喃自语，细细思索画像中的人却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

忽的灵光一闪，那信息模糊不清，“我好像在哪里瞧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灵姬眼睛一亮，又黯淡下来，“你慢慢想，想起来告诉我一声。”

“听茹儿姐说起过，她在镇妖司碰见过一回，长的一模一样，赞他俊俏，可就是有些孤僻。也难怪，镇妖司的都是...”

兰儿看眼灵姬，尴尬地止住话头。

“我知道，茹儿姐说的是谁？”灵姬向兰儿倾身，睁大眼睛好奇问。

兰儿看眼来路，见茹儿陪着皇后来，忙收起画像，垂头恭身不语。

“真扫兴！”灵姬本不报希望，可临到喉间即将知晓答案，又不甘心。

“皇后娘娘安好。”灵姬起身迎接。

兰儿欠身一礼。

“等吧，凌云君该来啦。”皇后端坐石桌旁，灵姬瞥眼茹儿，坐在皇后身旁。

“等机会直接问茹儿姐吧。”灵姬暗道，也不如何在意凌云君。

“本宫刚从陛下处来，陛下说看你的，夜宴时下旨赐婚，你知道就好。”

皇后见灵姬的心思不在身上，蹙眉，“灵姬，本宫说的你听没听见？”

“我想事情，有些失礼，皇后多见谅。”灵姬起身赔礼。

“你想莫离了？”皇后取笑，“罢了，本宫在你的年纪，也想自己嫁如意郎君。”

“皇后，你怎么又嫁入皇宫的？”灵姬追问。

“父亲的安排，我做女儿的哪里有做主的自由。离家出走？平日大门都没迈出过。就是逃婚，家里担多大的罪过。”

皇后释然一笑，“灵姬，我不希望你嫁皇家。本宫一见凌云君就知道他是个会疼人的。你嫁他我放心。”

皇后轻拍灵姬的手背，温柔的像个母亲叮嘱女儿。

“凌云君对谁都温柔，叫人不...”

不对，莫离对谁也温柔...

“叫人什么？”皇后笑问。

“他对谁都好，可有时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灵姬托腮苦恼，都不知该选谁了。

如雪死了，莫离会专心待我。他简单看得透，对我不隐瞒，我放心。

凌云君仅仅见过数面，他表面大方爽快，可我总觉得他不简单，叫我看不透。

“灵姬，你不要苦恼。听义母的，夜宴时陛下赐婚时直接答’是’，’愿意’就好。”

“我要跳池里冷静冷静。”灵姬咬牙，看向华清池的方向。

“凌云君来，你跳池，他知道了，还以为你宁死不从。传出去他多丢脸面。”

皇后掩面偷笑。

“我要沐浴！”灵姬只觉脑袋昏昏，朝皇后寝殿疾走。

“兰儿，灵姬今早沐浴过了吧？”皇后看向兰儿，问。

“皇后，我看灵姬因那幅画伤神。”茹儿开口，指了指兰儿怀里。

兰儿忙跪下，将怀里的画像奉上，“昭明公主说她喜欢六岁时碰上的少年，奴婢不敢隐瞒。”

茹儿接过，疑道：“灵姬画莫离画像做什么？”

兰儿心忽的一动，暗暗记下。

“你说灵姬跟莫离老早就认识了？”皇后问茹儿。

“那年微臣奉旨前往镇妖司，恰巧碰上刚入镇妖司不久的莫离。微臣觉他长一副好面皮，摸了摸他脸。皇后，您猜他对微臣做什么？”

“他从了你呗？”皇后轻笑。

“哪有，他咬微臣，可是微臣抽手快，扇他巴掌。他气呼呼的要撞我，给邢卫抽了三十鞭子。”

“要不是微臣可怜，扔了瓶药，他指不定活不活呢。”

“算了，茹儿，这事以后都不要提。近来烦心的事够多的了。好好办件喜事，灵姬的婚事本宫做主了。凌云君来，非得感谢本宫不可。”

皇后随意摆手，如挥尘埃。

“皇后...”茹儿冷眸瞥眼兰儿。

兰儿吓得浑身颤抖。

“发配教司坊！”皇后手轻轻一抬，不带烟火气。

“皇后，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求皇后饶恕奴婢吧。”

兰儿惶恐地跪着爬向皇后，哭泣恳求。

“来人！”茹儿唤道，自不远处走来两名宫人。

“算了，兰儿多可人，送教司坊着实糟蹋了。”皇后抬起兰儿的下巴，玩味地瞧兰儿的脸，分明微笑的脸却有说不出的冷意，“年轻真好，本宫若是男儿非得好好宠你不可。”

那冷眸刺痛兰儿的脸。

兰儿本能地想要闭眼，却不敢，下巴疼，忍泪看向皇后，眼泪要掉下来。

胸口剧烈起伏，身子剧烈抖动，又不敢大了动作惹怒皇后。

“遣往锦衣尚书局磨练磨练手艺，她迟早会对本宫感恩戴德。”

“多年轻美丽的人儿，本宫好羡慕啊。”

皇后松开手，兰儿吓得浑身瘫软，呼吸粗重，头脑懵懵的，由宫人搀扶着离开。

“皇后仁慈。”茹儿朝皇后作揖。

“本宫见她就想起一人，一个本宫每晚梦里都切齿地想杀她千百次的人！”

皇后切齿恨意浮在脸上，原本的雍容气度荡然无存，气势冷冽杀意勃发。

整个人如同领地内巡视的雌狮发现咬伤自己的蜜獾，欲撕碎之而后快，面容扭曲，有几分狰狞。

茹儿少见皇后如此模样，稳稳身形，垂头静气。

兰儿有的苦头吃了，像谁不好，偏要长的像她。

“皇后打算怎么处置她？”

茹儿亲近几步，问。

“她的身世查清了？”皇后拂袖，拂去几分寒意，整个人重又如日下寒梅，傲雪凌霜。

“查清了，河南民户的养女，过不下去，送女入京做宫女的。”

茹儿递上一册。

“算了，当年她生产，难产死了。埋尸的林典卫也不见汇报便失踪。胎儿若是活着就该兰儿这般年纪。本宫好意思赶尽杀绝么？呵呵！”

皇后掩面轻笑，神色冷冽，瞥眼茹儿。

茹儿只觉一股寒意掠过面门，屏息静立。

“好啦，不要让陛下看见兰儿。多好的人，真是冤家路窄。”

皇后如猫捉老鼠般尽情戏耍的快意。

瞥眼茹儿，

“茹儿，你怕本宫么？”

茹儿作揖，“皇后母仪天下，微臣对皇后唯有爱戴和尊敬。”

“可本宫为什么不生产一儿半女的？那个贱人都怀孕生产，为何本宫无孕无儿？待在冷漠的皇宫里空度韶华，坐等姿容衰老的一日？”

皇后轻抚已显衰兆的俊美面容，“我要年轻，我要失去的都回来，我要重新来过。我要...”

皇后止住痴狂，看向茹儿，嘴角微扬，有股妖媚的冷艳，“你说我可以夺回失去的东西吗？”

“皇后，微臣知道一人，驻颜有术，可以替皇后永葆青春。”

茹儿答。

“那就尽快领来，若是不实，你知道后果。”

皇后冷眸斜抬，扫眼恭谨的茹儿。

“微臣知道，必不负皇后所望。”

茹儿作揖，转身离开，嘴角微翘。

“距离宗主的目的又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