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府君认定此案为替姐复仇,此时断然冷喝:“还不从实招来?”
场中丫鬟仆役奶妈和老管家皆齐刷刷看向妇人周氏,纷纷与她拉开距离,好似她是噬人的毒蛇。
周氏浑身颤抖了一下,看着长安府君的样子觉得好笑,又挺了挺身,尖声尖气的道:“我当时年纪小,许多事都不记得了。”
长安府君指着周氏喝道:“刁民,一句忘记了就可以脱罪了吗?当我大唐律法为儿戏是怎地?来人呐,大刑伺候!”
说完扔出令牌,“啪嗒”落地。
此时霹雳电光覆盖天地,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鸣。
落在耳中如拷问人心,蓉奶妈胆寒,登时晕厥当场。
灵姬一步步逼近,冷道:“周氏,府衙可以遣人去往山东菏泽询问周二的邻居,来回不过月余,你若是说谎,罪加一等。”
周氏嘴角冷笑,“小民常年居住京城,三十年不曾回乡,跟乡里乡亲的都少有往来,就是乡亲父老来,不大认得出我吧。”
灵姬早有对策,道:“那好,等你父母来认你。”拍了拍手,府衙中走来一对老夫妻,身上粗布衣裳,都打着补丁。
老母颤声唤道:“猫儿,你在哪儿?”
灵姬直视周氏。
老母抓住周氏的手,含泪唤道:“猫儿,是不是你?”
老父颤声道:“你是不是我家的猫儿?”
周氏推开老母,嫌弃道:“什么猫儿狗儿的,我周萃萃,不是你家的,你们可要认清楚!”
老夫妻疑惑地对望一眼,都不知道怎么好。
灵姬上前,柔声说:“两位老人家,你们的猫儿有什么胎记或痣辨认的?”
老母回忆道:“那个,猫儿身上后腰左下处有块猫儿状的红色胎记。”
灵姬看向长安府君,“大人,可以验验真假。”
长安府君喝道:“唤女牢头来验验。”
着牢头服的妇人听训传唤,邀请妇人周氏去后堂。
老夫妻望着周氏离开,眼中又升起一抹希望。
长安府君无聊地用指尖轻敲桌案。
灵姬看向后院方向,思索接下来的对策。
即使证明周氏就是老夫妻的女儿猫儿,翡儿的妹妹。可若拿不出证据来证明周氏参与谋害明府,那便定不了她的罪。
最多只能证明她冒名周萃萃入明府为婢。
女牢头领着周氏回来,老夫妻看着周氏,巴望着听到最终结果。
女牢头回道:“回大人,周氏后腰左下位置确有红色猫儿胎记。”
老夫妻含泪上前拥抱周氏,“女儿,你就是我们失散多年的女儿啊。”若不是在府衙,长安府君审案,那该是亲人重逢的喜事。
周氏不再遮掩,抹眼角泪痕,轻轻推开老夫妻,屈膝跪下:“大人,我确实猫儿,翡儿的妹妹,可我并未参与谋害主家啊,望大人明鉴。”
老夫妻拉了拉彼此,向大老爷跪下求情:“大老爷,您发发善心吧,我们老夫妻终于跟失散多年的女儿重逢。我们猫儿心地善良,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的啊。”
长安府君有些不忍,“本府判案最讲实证,如果周氏无罪,本府定不会冤枉她。”
“谢大老爷。”老夫妻叩首,扶着起来。
长安府君道:“周氏,你知晓翡儿惨死明府,离家出走设计入明府为婢,之后离明府嫁人,十四年后又遣女儿入明府,究竟有何图谋?不得欺瞒本府,不然本府当着你老父母的面重重责罚你。”
周氏回道:“大人,我知晓家姐惨死,如何不想替她报仇。卖身明府为婢,就是想让明府女主人遭受同样的痛苦。
我当年买了西域商人的香料,想着参在当时女主人的香料中,令她产生幻觉。可我心中忐忑,生怕女主人起疑,一直未动手。
而那日女主人遣人投妾室入湖,我本软的心肠冷硬下来,将西域香料混在女主人的香炉中。
那晚果不其然,女主人梦见妾室的魂魄向她复仇。当晚遣人下湖捞人,要焚尸灭迹,毁她的魂魄。
来回三遍,却连尸体都没找到。”
说完嘴角冷笑。
“那尸体哪去了?是不是你捞走的?”老管家忍不住颤声问。
长安府君眉头微皱,“本府审案,无关人等不要乱开口。”
老管家闭嘴垂头,不敢触碰大老爷的目光。
长安府君辨不清她说的真假,心头疑惑:“那你遣女儿入明府,也是想要报复明府女主人的?”
周氏心如止水,道:“回大人,要回答大人的问话之前,必须回答老管家的问题。那日女主人将妾室沉湖,我水性好,偷偷将那妾室救下,要了她的一只耳环。”
“怪不得了。”老管家若有所思的道。
长安府君皱眉,“给本府肃静!”
老管家忙抿紧嘴巴,垂首立着。
“威武!”衙役敲着杀威棒,高喝。
等“威武”声过去,周氏扫眼女儿环儿,继续说:“我让女儿入明府,存着不让明府女主人好过的心思。
当我知道大夫人钱氏携嫡子负气出走,吩咐女儿将那妾室的耳环送到女主人的手中,令她寝食难安。”
灵姬挑眉,在周氏面前踱步,斜眸冷视周氏,“按你的说法,明府案跟你们母女毫无干系。”
长安府君反应过来,重重一拍惊堂木,大喝:“大胆,敢牵着本府的鼻子走,妄图脱罪,给本府打!”
灵姬朝长安府君作揖道:“大人,我有话要问。”
长安府君挥手,衙役退回原位。
灵姬问:“你怎么解释紫玉瓶凭空消失,而且你女儿环儿亲眼目睹,翠儿又腹痛不在现场。如此巧合,真的不是故意设计?”
周氏喊冤道:“大人,我清白人家,盗财物又往哪里销赃,典当了难道不怕官府追查?”
灵姬冷道:“你可以直接拿紫玉瓶雇佣杀手。”
周氏喊道:“大人,民妇使绊子尚可,害人绝对不敢啊大人。”
灵姬转而看向环儿,“环儿,你当真不说谁盗的紫玉瓶?还是你真的监守自盗?你可知道盗窃罪的后果?”
环儿怔怔抬头看向灵姬,嘴唇轻抿,“我真的看见紫玉瓶凭空消失,我没说谎。”
长安府君气得在高堂上来回走动,“刁民,刁民,全都是刁民。”
灵姬作揖道:“大人,冷静。”
长安府君停住走动,双拳紧握,“本府已经够冷静的,本府要是不冷静,直接将刁民通通关大牢!”
目前缺乏证据,专用大刑只会拉低长安府的名声。
接下来明查暗访,寻找证据才是。
灵姬蹙眉,禀道:“大人,不如暂且将周氏、环儿、蓉奶妈收押,其他人不得离京,随时等候传唤。”
长安府君思量,也找不出其他的突破口,随口道:“如灵姬所言办,退堂。”
衙役押着周氏母女前往牢房,其余人等叽叽喳喳地议论着离开府衙。
灵姬懒懒地伸展手臂,打个哈欠,对莫离抱怨道:“夜审的最累人了。”
老夫妻颤巍巍地道:“大人,我女儿她无辜的啊。”
灵姬蹙眉,“办案讲究证据。你们不用担心,无罪有罪都按大唐律法来定。还有,恭喜你们有个外孙女。莫离,走!”
老夫妻疑惑地对视一眼,眼睁睁的看着两位大人离开。
暴雨已过,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灵姬、莫离打着伞走在回镇妖司的路上。
灵姬望着夜空,伸手接雨,感慨地说:“还是外面好,府衙沉闷,我一刻都不想多待。”
莫离知道此时不该谈案情,顺着灵姬的话说:“等这阵过了,我陪你一起郊外踏青。”
灵姬灿然一笑,“你记住就行。”
…
牢房昏暗,仅仅靠着火把照明。
一双官靴出现在昏暗的一角,尽量不做出半点声响。
牢房内,三个身影,坐在干草堆。
整个牢房寂静无声。
“母亲…”环儿按耐不住开口唤道,声音急切。
周氏抬手示意环儿闭嘴,环儿轻抿嘴唇,谨慎扫眼周围。
蓉奶妈目光呆滞,嘴唇张合,不知道说的什么。
长安府君转身退回,朝女牢头使个眼色。女牢头领着女牢监大步朝牢房走,将三名嫌犯分别关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