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安怀也跟着笑,“璃儿生得灵气,人见人爱,且只粘殿下呢~就说咱这纯阳殿,除了音离侍卫和奴婢,其他人都不让抱。上回贵妃娘娘见了想抱一抱,璃儿都不肯呢。”
说来也是奇了,这璃儿待在纯阳殿已有半年多,只肯让她、音离和安怀三个人抱,她是璃儿的主人倒不为怪,安怀平日里喂养它、替它洗澡顺毛也能理解,就是这音离,既没照顾过它,也很少主动抱它,偏它就愿意让音离抱。
记得上回,杏雨不小心抱了璃儿,竟被它狠狠咬了一口,流了不少血,在左手虎口处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
“是啊,这小脑袋瓜可灵气着呢。”凌薇敲了敲璃儿的脑袋,见它又开始哼唧起来,顿时心领神会,伸手顺起它的毛来,顺着顺着,突然又想起之前的对话,再次提起话头,道:“安怀,南曜国派的是哪位皇子和亲?”
她以往喜好研读西昌国的风俗志及周边七个小国的野史,对东岐国和南曜国却知之甚少,只知东岐尚未有皇储,至于南曜有几位皇子便不得而知。
不过,她倒是知晓西昌国有一位所向披靡的战神慕容霆将军,是无数少女追逐的对象。
“回十殿下的话,是南曜国的二皇子南枫绝,前两日弱冠刚被封为太子。”
“哦?这南曜国倒是挺有诚意,派一个太子和亲。”
“殿下有所不知,这南曜国辰帝子嗣稀少,生下来的孩子不知为何,一个个离奇死亡,最大的十岁,最小的方才两岁。到最后,能长成人的只有云贵妃生的二皇子南枫绝和皇后所生的八皇女南楚阳。辰帝只能寄希望于二皇子南枫绝,奈何……诗词歌赋、文韬武略,这二皇子是样样不行,更没有治世之才。相反,那楚阳公主却有着惊世之才和铁血手腕,令满朝上下心悦诚服,以至于辰帝险些立了皇太女。不过,后来不知何故,楚阳公主似乎惹怒了辰帝,且退出朝堂争斗,隐匿于市井间,不再过问皇家之事。”
“原来如此。看来这二皇子,倒是白得一个太子之位。”
“是啊,殿下,那南枫绝作风不端、整日纵于声色犬马,还喜欢强抢民女,搞得民间怨声载道,朝堂之间也多有上书弹劾。奈何,辰帝只这一个儿子,楚阳公主又不愿过问朝堂,只得立其为太子。”
凌薇点了点头,忽觉顺毛顺得有点手酸,换了一只手抱璃儿,继续顺毛,接着又道:“那西昌国呢?我记得,西昌国国君赫连寻只有华裳公主这一位独女,如何与我们九公主联姻?难道是那位战神小慕容将军?”
亏得她读过不少西昌国风俗志,也算对西昌皇室有所了解,那西昌国国君赫连寻的三宫六院有佳人无数,可惜后宫多年一无所出,倒是某天醉酒与身边宫女一夜风流,这才晚来得女,因此宠爱至极。那宫女亦是母凭女贵,飞上枝头,摇身一变成了如今的西昌皇后。
赫连寻还有一胞姐,封号静月大长公主,大长公主驸马是赫赫有名的兵马大元帅慕容詹,婚后被赐封安平驸马并退居朝堂。二人膝下,育有一子慕容霆。慕容世家,乃西昌国六大家族之首,世代承袭武将,这一代出了个战无不胜的战神慕容霆,可谓风光无限。
若是两国联姻,除华裳公主以外,想来便是那战神慕容将军莫属了。
“回殿下,不是那位小慕容将军,而是上渊小郡王顾放。那小郡王是西昌帝已故姑母清欢太主的嫡亲孙儿,也算是皇亲贵胄,在宗室子弟间享有盛誉。听闻西昌帝确实有意让小慕容将军和亲,奈何小将军不愿,便婉拒了和亲之事。宗室思来想去,便将上渊小郡王给推了出来。”
上渊小郡王顾放?
凌薇没听说过这号人物,隔日便趁国子监午休之际,偷偷带着音离去藏经阁找西昌国的野史。
“殿下要找何书?”
音离见凌薇颠起脚尖还够不着最上面的书,便走到她身后,伸手指着最上头的一本书道:“可是这本?”
“不对,右边那本。”
音离的手指右移,随手一抽,就将那本蓝色封皮书籍给取了下来,递给凌薇。
凌薇接过书籍,随意地翻了翻,并未发现任何关于上渊小郡王和他母亲清欢太主的事迹,便又让音离放了回去。
见凌薇翻了几本书都是关于西昌国的,音离似有所觉的道:“殿下可是想了解西昌国的风土人情?”
凌薇“啪”一声合上手中书籍,摇头道:“非也。我听说九丫头有可能嫁给西昌国的上渊小郡王顾放,便想过来了解了解。万一她所托非人,我……”她忽然住嘴不言,出生在帝王之家本就摆脱不了这些命运,就算九丫头所托非人,她又能如何呢?
“殿下莫急,圣上还未有定论。”
但愿如此。
可惜,事事并非尽如人意。
八月初十,北凌与西昌之战仍如火如荼,北凌兵力有所不敌,轩皇帝就同意了与南曜国和西昌国的联姻,并与西昌国暂时休战。
八月三十,轩皇帝特派两位使臣,分别送五公主仪昭和九公主嘉惠前去和亲。
江陵皇城。艳阳高照,夏日微醺。
两位公主和亲的仪仗队并行,左边是仪昭公主,右边是嘉惠公主。八抬大轿,分别由两位风头正盛的小将军护送轿子左右,手下各率领一万护卫军,再加之铺天盖地的华贵嫁妆,这长长的红色队伍绵延不止,叫人看不到尽头。
道路两旁,跪满了目送公主仪仗队远去的平民百姓。
奢华的仪仗队行至皇城门口,后面忽然传来疾驰的马蹄声,另有一道清脆的声音大喊:“等一下!”
轿子左边的小将军和轿子右边的小将军同时抬手,制止队伍前行,转头看向策马奔腾过来的那道紫色身影和他身后那道黑色身影。
送亲队伍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是十殿下!”
马蹄声渐近,只见那道紫色身影疾驰到右边的红色轿子旁,“吁”一声勒住缰绳,身形利落地翻身下马。
身后的黑影紧随而至,及时勒住缰绳,候在一侧。
“见过十殿下!”
在两位小将军下马刚要行礼之际,凌薇便抬手制止,摆了摆手,直接走到轿子旁,叩了叩轿子的窗棂,道:“九姐姐,是我,凌薇。”
原本坐在轿中昏昏欲睡的嘉惠公主忽然惊醒,一把扯下头上的红色盖子,欣喜万分地掀起身侧竹帘,探出头去,“十皇弟,你怎么来了?”
“今日你出嫁,我同祭酒大人告了假,代他们送送你。”
嘉惠公主想到国子监众人,一时有些哽咽,眼泪便在眼眶中打起转来。
一只微凉的手忽然触上她的脸庞,轻轻抚去她眼角的泪珠,同时头顶响起凶狠狠的声音,道:“不准哭!你今日是新娘子,女儿有泪亦不可轻弹。”
“好,我不哭就是。”
这时,坐在左边轿子里的仪昭公主开始不满地嚷嚷起来,“怎么停了?误了吉时,你们担待得起吗?”
“回五公主,是十殿下来送九公主了。”
“那又如何?十殿下也不能耽误吉时!”仪昭公主说着揭下盖头,骂骂咧咧地走出了轿子,气势汹汹地就要去找凌薇。
一旁的小将军和婢女们手忙脚乱跟了上去。
“公主!公主不可啊!您不能下轿子!”
“哎哟,我的公主,还未到南曜国,您双脚不能落地啊!”
“这传出去可如何是好啊!”
“……”
这厢,嘉惠公主也听到了动静,忙握住凌薇的手,道:“阿微,快回去吧,谢谢你来送我。”
凌薇望着满头朱钗、鬓发高挽的嘉惠公主,昔日活泼可爱的九公主,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成人,连话语间都透着前所未有的沉稳。
她内心伤感,面上却未表露分毫,强作欢笑地道:“九姐姐,我们为你备了贺礼。”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把精致的短匕首,递到她掌心之中,“这是太子哥哥给你的,上面还镶着夜梁进贡的红宝石。那上渊小郡王若敢欺负你,你就拿这把匕首捅他的心窝子。”嘉惠公主握着手中的匕首,止不住的发抖,心头有百感交集,到最后只哽咽了一句,“好,替我谢谢太子哥哥。”
凌薇又拿出一把黑檀木折扇,“这是三皇兄给你的,他那边扇子最多了。别看这扇子平平无奇,底下有一个开关,按下它,这扇子就会变成利器,杀别人一个措手不及。”
“好。”嘉惠公主含着泪接过扇子。
“这是你母妃和七皇兄给你的安神香囊,你也知道,你哥哥平日最爱捣鼓这些。你若睡不安稳,便将其放在枕边。他备了十几个,若是你用完了,就派人飞鸽传书,他再派人快马加鞭送给你。”
嘉惠公主接过香囊放进怀里,喉间发出轻轻的呜咽声,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她以为母妃不愿见她,可天底下哪有不愿见孩子的母亲,母妃和兄长内心所遭受的分离之痛,必然不比她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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