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三个中年男子,围在熟睡的沅湘面前看了又看。
老四:“确定是二哥的娃娃吗?”
老大:“估计错不了啊,就算是冒充,不可能找咱们这种家徒四壁的人家冒充吧,图咱家什么呀。”
老三:“我瞧着错不了,你看这眉眼,跟老二很像。”
老四:“嘁,老二送走的时候你才两岁,你又怎么能记得住。”
老三:“......”
阮老太:“有一两银子吗?”
老四伸出手放在阮老太的手心挠了挠:“娘,你二儿子的丫头回来了,别惦记那一两银子了。”
阮老太依旧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三个儿子。
老大阮楚江拍了拍老四说道:“欸,小点声,孩子睡觉呢。”
老三道:“这孩子睡得这样沉,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的?要不然我们明天再来吧。”
老大:“嗯,也好,孩子从晚饭前就睡了,我做好了饭,喊了她两声,见她没醒,许是累了。没再喊她。”
老四:“这孩子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她娘亲呢?”
老大:“没问,估计是没了,看丫头的意思是想来投奔咱们了,老二对咱家有恩,孩子来了咱们就得接着。”
老三环顾四周:“老大,你这屋子住得下吗,要不我把这孩子接走?带我那养去。”
老四低声嘟囔:“你接走,只怕是你那个媳妇知道要掀翻了房盖盖。”
老三一双眉毛竖起来了:“她敢?”
老四冷笑着摇摇脑袋,低声说:“当初三嫂闹着分家,你也是这两个字,结果怎么着...我看呀,你也就跟咱们哥三面前耍耍威风。”
老三:“你放屁,我几天没踹你,你皮又痒痒了。”
老三抬脚就冲老四屁股上踹。
老四:“诶!老大,你看你看!他平时就这么欺负我,你管不管他了。”
老大没好气道:“行了行了,老三,你那是个杀猪的行当,里里外外进出的都是些糙汉子,丫头住在那也不方便,这孩子就跟我们住,实在不行我在外屋再葺个草席就是了,别说她一个人来,就是老二携家带口的来,咱都的好好对他们,要是没有老二,咱们一家人只怕十几年前早都饿死了。”
老三从怀里拿出些散碎的银钱,递给老大:“大哥,明儿我俩个再来,让这孩子睡吧。这钱你拿着,给孩子置办点吃穿用的,咱家怎么说也是欠这孩子的,要是不够再跟我说。”
老四从怀里也掏出几个散碎银钱:“我的不多,嘿嘿,算我一份儿。”
老大接过老三手里的银子,却没拿老四的:“老四就算了,你的钱还得留着娶媳妇。”
就这样,沅湘在大伯阮楚江的家里住了下来,这里虽然穷困,与在乌石膝下的锦衣玉食比不了,可沅湘却莫名的喜欢这里,沅湘的爹爹离世多年,在她得印象里,已然变成了一个模糊的不清的脸庞。纵使乌石伯伯常说爹爹容貌英朗,潇洒倜傥。她有时候吃饭的时候常常会偷偷抬眼观察大伯,从大伯的眉宇之间,总能让她想起离开自己多年的爹爹。
不知不觉,却已然到了春种时节。
时光荏苒,有些事情被沅湘藏在了心里最深处的地方。
大伯跛脚,侍弄一亩薄田已让他精疲力竭,沅湘起先想帮大伯一起种地,奈何大伯倔强的很,说什么也不让沅湘上前帮忙,沅湘无奈,只能帮着在家做做饭,照顾一下奶奶,偶尔跟虎妞一起下田给大伯送饭。
南方的春姑娘似比比方温柔。夜来的早些。
偶尔这里还会下一场软绵绵的小雨。
小雨落在沅湘的脸上,让她感觉脸上痒痒的,凉凉的。
这日,沅湘小手里拿着个窝头,躺在奶奶身旁,太阳照在她身上,把她整个人照的懒洋洋的。
她看看外面湛蓝如洗的碧空,微微的出了一会儿神,就被奶奶打断了:“有一两银子吗?”
沅湘掰了一块窝头递到奶奶手里。奶奶还是迷茫的重复着问那一句话:“有一两银子吗?”
沅湘叼着另一半的窝头,来在院子里蹲了一会儿,她的小脑袋从刚到这里就想给大伯奶奶改善改善条件,后来听说小叔还没娶媳妇,她又想什么时候给小叔寻觅个媳妇。可这些无一是需要用银子说话的。
自己的荷包早就瘪了
沅湘蹲在院子里想了一天,终于在日落西山之前,她想到了:
“上山抓山贼领赏金!”
她乌溜溜的眼睛瞬间亮了。可看看自己赤手空拳的,连个兵器都没有,不是去找死么。
她看着蹲在自己旁边玩着的小木鱼的虎妞,眼眸流转,问道:“虎妞,哥哥是木匠吗?”
虎妞点点头。
“木匠哥哥手艺如何?”
“厉害得很呢。这个是哥哥给我做的呢。”虎妞把手里的小木鱼在沅湘眼前晃悠了两下。
沅湘听完就笑了,抱着虎妞亲了亲,转身进去了屋里向阮楚江问着表哥所在的地址。问清楚之后她就一路跑去了邻村。
隔壁邻村是李家村,离此地来回也得半日路程,沅湘脚底下有功夫,走得自然快些。
赶在天黑之前,她来在了李家村,依着大伯阮楚江说的地址,找到了小木匠哥哥阮康。
小木匠哥哥阮康在这里当个学徒,一年到头也没个清闲,有时候阮楚江想儿子了,就会起个大早,带着虎妞一起去看看儿子,从沅湘来了以后,阮楚江一直还没顾的上去,所以阮康还是头一遭见着沅湘。
沅湘废了半天劲才介绍清楚自己是谁。
阮康听明白了,想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表妹,你走了这么多里路来找我是不是有事要说?”
沅湘点点头:“我想请表哥帮我做副弓箭。”
“弓箭?”阮康挠挠头。
沅湘道:“做得吗?”
“做是做得,只是...你要弓箭做什么用?”阮康一脸疑惑的看着沅湘,似乎怎么都没办法把眼前这个娇小可爱的表妹与弓箭联系到一起。
沅湘道:“我去抓山贼,零赏银。给大伯盖房子。”
“啊...”阮康面色变了,一脸惊讶,他左右看看,止住沅湘,将她带到后院说话,进了后院他才小声道:“你别胡说。”
“怎么的?”
“那山贼岂是那么好抓的,多少人为了那赏银上了山就没下来过。你可千万别胡闹。”
“我身上有功夫。况且我射箭的本事自小习得,区区几个山贼,不是问题。”
阮康不禁扬声道:“几个?”他意识到自己说话声响太大,又沉声道:“几十个,上百个呢。”
“啊?这么多?”沅湘满面意外,
“你以为呢,不要命了!”阮康拧起眉毛:“你光看着那悬赏上写着的两千两纹银了?可你没想想,要是山贼这么好拿的话,怎么会官府一直不管呢。”
“两千两纹银???”沅湘扬声道。她攥了攥小拳头,打定了主意:“要是箭能够用,上百个我也不在话下。”
“不行,胡闹了你这。”阮康一脸的严肃道。
沅湘道:“我脸生,没人认识我,我去杀了他们,缴了头子,带着人头去领赏,不是很好么?”
阮康一脸诧异,心想这个表妹看着娇小可爱,怎么说这些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可他哪里知道沅湘自小生在屠龙族里,奉勇字为天,自小看惯了将苍龙枭首剜心的场面,自然能波澜不惊的说出这些话来。
沅湘见阮康不说话,又问:“到底能不能帮我呀!”
阮康左思右想,故作严肃而又坚定的摇摇头,他叮嘱道:“那地方天生得好地理,在山头之上,易守难攻,连官府镇压都被打了回来,死了不少得差人。更别提那些贪图赏银的人了。表妹,你可不能动这个心思,这不是个小事情。”
沅湘泄了气,道:“早知我不与你说了。”
她叹了口气,不经意的扫过后院的角落,却见角落里,分明堆着几支做坏了的箭矢。沅湘走到那箭矢前,拿起看了看。还没开口,生怕沅湘还不放弃,阮康忙道:
“这是之前来的人,说要用箭,让我给打的,不过人家都取走了,就剩下这几支,也还是人家挑剩下的。”
沅湘仔细的看着那箭矢,浑身一震。
屠龙族人向来有个习惯,箭身三寸之处必有一螺旋花纹,此螺旋花纹里注入了大长老的神通法力,所以射箭之时可凌风借力,直冲九霄。
在外行走,弓箭是屠龙族人的命,而那螺旋花纹就是屠龙族人的魂,有了这个如同得到了大长老的恩佑庇护,勇气倍增。即便是寻个木匠做副弓箭,也要刻上这螺旋花纹的让自己安心的人,不是屠龙族人,还会有谁。
她想到这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沅湘握着箭矢,低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刚取走,就在你来之前。怎么了?”阮康问道。
沅湘沉声问道:“那人现在去哪了?”
阮康道:“怎么?你认识他?”
沅湘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她担心这里会有屠龙族人认出自己,万一要是这样,连累了乌石伯伯就惹了祸事。思及至此,她忙解下手腕上的鳞绳,揣在怀里。
她神色惶惶的对阮康道:“表哥,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
阮康眨了眨眼睛,感觉这个表妹有些奇怪。
沅湘出了后院一路垂头鬼鬼祟祟的行走,她走得太急,到了转角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个男人身上,那男人比她走得还疾,这下撞的不轻,两个人俱是倒在了地上。沅湘看着一地的箭矢,心里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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