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云涣和程灵素回到小院，已经到了天明。程灵素拿了两把锄头，和云涣一起将花圃中践踏未尽的蓝花连根锄去，不留半棵，尽数深埋入土。

程灵素道:“我先前见狼群来袭，还道是孟家的人来抢蓝花。”

云涣问道:“小铁怎么中了你七心海棠之毒？黑暗中我没瞧得清楚。”

程灵素道:“我用透骨钉打了他一钉，钉有七心海棠的毒质，还带着那封假冒大师哥的信，约他们在树林中相会。那透骨钉是大师哥自铸的独门暗器，二师哥和三师姐向来认得，自是没有怀疑。”

云涣迟疑了一下，又道:“我那朋友中毒颇深，我们须得快些前去。”

程灵素微笑道:“你若求我，我便去。只是你也须答应我一件事。”

云涣心中一喜，道:“什么事？”

程灵素笑道:“这时我还不知道，将来我想到了便跟你说，就怕你日后耍赖。”

云涣道:“我若耍赖，就让我身中剧毒而死。”

程灵素一笑，道:“我收拾些替换衣服，咱们便走。”翩然进房。

没多久，程灵素从房中出来，背负了一个小包，手中捧着一小盆花。

这盆花的叶子和寻常海棠无异，花瓣紧贴枝干而生，花枝如铁，花瓣有七个小小的黄点。

云涣问道:“这便是七心海棠？”

程灵素捧着七心海棠送到他面前，云涣吓了一跳，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

程灵素噗哧一笑，道:“这花的根茎花叶，均是奇毒无比，但不加制炼，不会伤人。你只要不去吃它，便死不了。”

云涣笑了笑，将那盆花接了过来。

在去白马寺的路，程灵素问云涣:“不知云大哥的那位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

“一个很聪明、很有趣的朋友。”云涣答道。

程灵素听他语音有异，转过头去，说道:“是一个姑娘朋友吧？”

云涣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是！”

程灵素问道:“这位朋友是个美人儿，是不是？”

云涣微微一怔，有些古怪的说道:“应该很美吧。”

程灵素道:“比我这丑丫头好看得多，是不是？”

云涣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单刀直入的询问，不由得颇是尴尬，道:“谁说你是丑丫头了？”

程灵素一笑，说道:“我八岁的时候，拿妈妈的镜子来玩。我姐姐说，‘丑八怪，不用照啦！照来照去还是个丑八怪。’哼！我也不理她，你猜后来怎样？”

云涣心中一寒，说道:“我不知道。”该不会把你的姐姐毒死了吧！

程灵素听他语音微变，脸有异色，猜中了他的心思，道:“你怕我毒死姐姐吗？那时我还只八岁呢。第二天，家中的镜子通通都不见了，都给我丢到井里啦。”

她顿了一顿，又道，“但我丢完了镜子，随即就懂了。生来是个丑丫头，就算没了镜子，还是丑的。那井里的水面，便是一面圆圆的镜子，把我的模样给照得清清楚楚。那时候啊，我真想跳到井里去死了。”

说着低下了头，小声抽泣了起来。

云涣安慰道:“你虽没黄蓉美貌，但绝不是什么丑丫头。何况一个人品德第一，才智方是第二，相貌好不好乃是天生，何必因而伤心？你事事聪明，怎么对此事便这么看不开？”

程灵素不语。

云涣想了想，又道:“你想不想听一件好玩的事情？”

程灵素问:“什么事？”虽然依然没有抬起头来，哭声倒小了不少。

云涣道:“我那个朋友是女扮男装。”

“这有什么奇怪的？”程灵素道。江湖女扮男装的侠女多了去了。

云涣又道:“她不知道我知道她女扮男装。”说着又提醒了一句，“你可千万不要说破了。”

程灵素这才破涕为笑，道:“云大哥，你怎么这么坏？”

人家女扮男装，他看破不说破也就算了，还以此为乐。

云涣叹道:“我一直在等她开口，可不知为什么，她始终都没有表明身份。”

“云大哥怕只是单相思吧。”程灵素哼了一声，促狭的笑道。

“或许吧。”云涣无奈道。

他当然能看出来黄蓉对他有意，可她为什么不表明身份呢？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撩拨了周芷若？

这应该……算是玩脱了吧。

云涣带着程灵素到了白马寺，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走进了离城门最近的一家客栈。

此时黄蓉的寒毒已再次复发，昏倒在床一动也不动，萧中慧正在一旁小心的照顾着。

任飞燕见云涣回来之后也连忙抱着孩子走了进来，表情又是激动、又是紧张。至于太岳四侠，则是又回到武阳城找马宝国去了。

程灵素终于见到了黄蓉。

只见她安静的躺在床，眉头微微皱起，脸雪白的肌肤之中透出一层红玉般的微晕，当真是晨露新聚，奇花初胎，说不尽的清丽绝俗。

单是男装就如此的美丽异常，不知换回女装又会是何等的倾城之色？程灵素心想，这样仙女一般的人物，也难怪云大哥如此着急。

程灵素叹了一口气，坐到床边，轻轻的按住黄蓉的手腕，细细察看。

云涣不去看黄蓉苍白的小手，只是望着程灵素的神色，要从她脸色之中，看出黄蓉的寒毒是否有解。

但见程灵素的眼珠晶莹清澈，犹似一泓清水，脸只露出了凝思之意，既无难色，亦无喜容，让云涣猜测不出。

云涣自认胆色过人，但在这一刻间，心中还是惴惴不安，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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