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日,押送着一千四百多万两税银的三艘大海舫有惊无险的抵至京都东城外三十里处的河港,此时的河港岸边,早已有数队人马在此等候。
“到了!我们到了!”船舱外有人兴奋的呼喊道,一时间,甲板上,舱道中传出轰隆隆的脚步声。
“快看!那是都察院和朝廷户部的人马!”船还未靠岸,有人便是通过旗帜认出了岸边上的人马来自哪个衙门。
薛蟠眺望岸边,此刻他的内心也是非常激动,恨不得立马下船,直奔家中,见到阔别数月的妹妹和母亲。想到这,薛蟠突然哭出声来,回想着这十来天在海上心惊胆战的日子,可以说是劫后余生。
他还记得大海舫自南江出海之际,外面传来轰隆的火炮声,海水被炸的冲天而起,当时薛蟠吓得是屁滚尿流,以为是海盗攻船了,大呼小叫吵着要下船。不过后来才得知是岸上的官军为了震慑海盗,特意开火鸣炮示威。
许是被官军的气势给吓到了一般,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未知的原因,原本计划中要迎击的海盗却始终没有出现,甚至在大海舫寻找合适的行进路线时,也并未见到有任何一艘海盗的船只衔尾追击,这不禁令所有人都有些称奇和意外。
然而此次押送税银的主官却是下令不得松懈,必须严阵以待。因害怕会是海盗的疑兵之计,主官当即下令将薛蟠这些人都统一安排到下面的船舱中,这样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三日后,大海舫进入徐州淮北道的海州,海州知县似乎早就获悉,着人将一应补给经港口运上船,从当时海州知县的表情来看,他是满面红光,似乎是相当高兴。
船队获得补给后,便是立马离开海州港口,一路沿着海岸向东驶进,薛蟠记得这一段路船队走的相当慢,足足有五天四夜的样子,途中更是不知停了多少次,一开始还会有人过来说停船的原因,可到了后来,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倘若不是察觉到这脚下的大海舫断断续续的在动,舷窗外依旧是可见的山河,薛蟠都怀疑这船是不是已经被海盗所劫持,正拉着他们往未知之地驶去。
腊月十日申正时分,押送税银的主官命一名下属找到了薛蟠等人,薛蟠当时是火冒三丈,对着来人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若不是石三和老苍头拦住了他,指不定薛蟠还会动手将此人打上一顿。那人将“终于安全了”的消息说与众人,逃也似的就仓促离开了。
两日后,主官为表歉意,在薛蟠所在的大海舫上摆了两桌酒宴,请了薛蟠及众人过去,说明了停船的原因。原来主官为了安全考虑,多次在夜间下令调整航向,远离岸边,驶入深海,以防有贼人从岸上渡船或泅水登上海舫行不轨之事。及至天亮时分,再驶回原处,借着白天视野辽阔沿岸行船。
当时薛蟠不解,为何头三日,即在抵至海州之前不这样做,主官笑着解释道:“薛公子有所不知,这扬州淮南道和徐州淮北道沿海皆是滩涂淤泥,犹如沼泽一般,而这徐州泰东道境内的沿海却是实打实的土地。”说罢,主官又给薛蟠亲自讲解了这其中的区别,听得薛蟠是受益匪浅,直呼过瘾。这也难怪,毕竟这不知道的东西对于薛蟠来说就是新鲜,至于听不听得懂那就是另一回事,而且薛蟠在海上已经呆了足足数日,心里早就不满了。
海舫驶入青州直隶道后,一切立马变得妥当安全起来。
“大爷!大爷!咱们该下船了!”薛蟠的贴身小厮安儿满脸兴奋的提醒道,自打张禄因他老子的时被关押了起来,薛蟠身边伺候的小厮便只剩下了这么一位,其实原本小厮不叫这个名,薛蟠经此一难,平安抵京,这才赐了一个名字给他。
当长长的艞板靠在重重的搭在岸边结实的码头上,薛蟠跟着前面的人下了地,踏实的触感自脚底传来,带给薛蟠更多的是对家人的思念。
“安儿,马!快!”薛蟠对牵着马匹在艞板上小心踱步的安儿命道。安儿哭着脸看着自家这位大爷,当即眼睛一闭,直接牵着马缰一溜烟的自艞板上跑了下来。
马儿也因受惊嘶鸣起来,引得周围的人齐齐看来。
“糊涂东西,一匹马都管不好!缰绳给我!”薛蟠一把夺过缰绳,然后翻身上马,又摸了摸嘛脖子处的鬃毛以及耳朵,很快,这受惊的马便是安稳了下来。
薛蟠高坐马上,对着乳父老苍头和旧仆薛泰吩咐道:“我先走一步,尔等将那些东西尽快托运回家。至于张家父子二人,待我回明太太后,再处置不迟。”
老苍头和薛泰二人点了点头,薛蟠又看了王攸的小厮石三一眼,此刻石三也正牵着马自船上下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十来名护卫,其中为首的正是宁忌。
察觉到薛蟠的目光,石三拱手笑问道:“薛大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薛蟠居高临下的说道:“尔等是随我一道入城,还是自行回王宅复命?”
石三看了身后的宁忌一眼,只见宁忌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子对身后的两名近侍悄声的说了几句话,然后站了出来,对薛蟠说道:“薛大爷,我带上两名兄弟护送你回家。”说罢,便接过石三手中递来的缰绳,轻轻一跃,当即翻身上了马。
薛蟠二话不说,直接马鞭一挥,策马就要往都城赶去,然而还未行多远,就被人拦了下来,甚至直接给拉下了马。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拦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薛蟠大声呼道,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可架不住对方人多,很快便是被制伏住了。
“你是谁待会我们就知道了,不过当下这儿的人不能随意离开!”一名衙差肃色的说道,丝毫不给薛蟠面子。
“这位大人,我懂,不知这些银两可否行个方便?”宁忌拍马赶来,当即跳下马,递上了少许银子,不料对方却是视而不见,相反以行贿公差的罪名将宁忌也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