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宸听着敬恩在外面说元浠来见,急忙想把脸色收回去。可到底是年纪浅,绷了几次也只是徒劳。
元浠进了殿内,对着愠色未退的元宸万福道:“元浠请陛下福安。”
元宸僵硬抬了抬手臂,示意元浠起身。
“江南道进献了今春新茶,前日快马送入内宫。尚食局研磨了细粉本是要做茶膏的,司膳觉得今年春茶比往年要好,所以特意留了一点做了酥酪,味道不同于以往的茶点,元浠特意带来给陛下品尝。”元浠一边说一边要打开食盒。
但元宸肚子里正憋着气呢:“多谢皇姐。先放着吧,我一会便吃。”
“看来陆学士是让陛下生了大气了。”元浠低头又把盖子盖了回去。
“这·····”听元浠把话挑明了,元宸索性不再费力硬撑,重重叹了一口气把脸扭向一旁。
“朝中大事皆有皇帝做主,元浠身为长公主身处内宫,绝不会置喙朝政。只是···”元浠抬头,眼里露出几分忧虑“陆学士是你我二人的启蒙恩师,在教导授业上陆师傅是无不尽心的。”
“朕知道。可是陆学士这次实在是夸张,你是没见刚才他那样子!”元宸越想越觉得火气上涌,气的受不了了就’腾’的一下站起来“他是弘文馆大学士,朕还没有追他渎职的责,他倒是给朕来了个痛快,直接脱帽辞官了!”
“渎职?”元浠听罢一愣“父亲曾称赞过陆延为人正直,从不参与朝臣之间的派系纷争。陛下,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元宸刚才正在气头上,现下发过了一通火心情平复了不少,再仔细回想陆延的反常行为确实让人疑惑:其他人犯了事都是急着往外推的,他却大大方方的揽下来,尤其最后那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一点认错的样子都没有。
“陛下?”元浠看元宸微低着头在殿中踱步也不说话,于是上前小声说道。
“哦?”元宸听见元浠唤自己,连忙转过身“皇姐不是说带来了茶点吗?我来尝尝。”
虽说情绪转换的突然,可元浠还是笑道:“是,我这就把茶点拿来。”
秘色莲花碟内摆着几个青色茶点,虽说茶点是用春茶所制但并不是寻常的清汤色,反而像是雾气中洇出的翠色,十分柔和。
“味道如何?”元浠睁着杏儿眼,歪头瞧元宸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初入口有些茶的清苦,可是余味绵长清香,很是清口。”
元浠笑看着元宸露出浅笑:吃东西时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总把嘴里塞得满满的。
“今年的亲蚕礼要改在京郊举行准备的事要比往年多,姐姐要辛苦一些了。”
“大部分事都是平阳郡主在做,我哪里算得上辛苦。”元浠笑道。
“皇祖母许姐姐料理这次大典也是想让姐姐历练历练,姐姐不要辜负祖母的期望。”元宸又拿起一块茶点。
“皇祖母最看重的是内宫的安定,内宫安定才能有助于皇帝。”元浠笑眼盈盈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听自己姐姐这么说,元宸便故意别开眼不看她,嘴角却弯弯翘起。
元浠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翻起一阵难过。
“姐姐,听说因为亲蚕礼的缘故长安城内来了许多异域商人和杂耍戏班,街市上热闹非凡。你可看过了吗?”元宸问道。
看着元宸眼巴巴的样子,元浠很明白他是也想看看宫墙外的样子,于是笑道:“我下次出宫一定好好逛逛,替元宸寻几个新奇玩意儿回来。”
“好,姐姐可要说话算·····”本来满脸笑意的元宸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笑容停顿在脸上。
“元宸,怎么了?”
元宸面容先是迷惑不解,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急走向御案。
元浠紧跟着走上前,正要开口问他怎么了,只见元宸盯着御案上的进贤冠嘴里喃喃道:“进宫,出宫····原来是这样!”
“元宸·····”
“姐姐,你先回去······敬恩!”
殿门外的敬恩听皇帝在里面喊自己连忙推开门:“皇上,有什么吩咐?”
“你随我来,不用别人跟着。”
“是。”虽然不明白皇帝到底要做什么,但敬恩依旧跟在元宸身后疾步出延英殿。
元浠疑惑的看向御案,只有一顶进贤冠啊。过了好一会,她才明白元宸到底看清了什么。既然看清了,那就去做吧。
敬恩跟在元宸身后并不言语,可心里却打着鼓:过了光顺门就要到长街了,长街再往前走就是兴安门,那可是前朝出宫的门啊!
长街已经走了大半,马上就看到兴安门了,敬恩实在按耐不住想跟元宸说句话,刚抬头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愣住了:脱了官帽的陆延正站在兴安门前。
元宸看见了陆延急忙向前走去,敬恩几乎是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陆延似乎是松了一口大气,跪在地上:“臣陆延冒犯天颜,请皇上降罪!”
元宸急忙扶起陆延:“陆卿快起!朕差点误了你一番苦心!”
“陛下明白臣的意思了?”
“陆卿如果真要辞官,怎会只脱了官帽却独独带走入朝觐见所用的玉笏呢!”
听了元宸的话,陆延欣慰的点了点头。
“陆··陆师傅,太学生上书的事,你要与朕说什么?”
还未等陆延说话,一直低头站一旁的敬恩走上前来:“皇上,再过个一时半刻前朝值日的大臣就要退宫了。右掖昭庆门那有一处小殿,平日来往人不多,不如请皇帝移驾昭庆门再与陆学士相谈。”
真不愧是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的近身內官啊。
元宸点点头:“好,你引路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