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澜国边城官邸。
芸夭翻箱倒柜,找到几瓶药膏,挑了创伤药用了一点,又放回去了。刚整理妥当,门口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一个才总角的幼童扒着门框立定,探头向里张望,正巧和出来的芸夭碰个正着。
“太子殿下即刻启程,命你速去。”
幼童眨巴着墨玉般的眸,并未躲避。
他一身华衣,怀间掖着一枚长命锁,左手圈着一个金丝银线编的小笼子,里面的鸟儿被颠簸的滚脱了几支羽毛。
“你是?”芸夭狐疑的问,单玄逸身边那么多人,怎会支使一个幼童?
“我是这宅院的主人。”幼童颇带几分骄傲,昂首道。
“行吧,我马上去。”
收拾下衣衫,行囊不在此处,芸夭也没什么准备的,就这么去了。
内院门边,看押御灵师的长侍在,见芸夭过来,颔首示意后,引路前行,单玄逸的车马队伍果然在街上。
御灵师如破麻袋一样,搭在马背上。芸夭被请至马车前,帘子掀开了一角,她踌躇少顷,还是上去了。
单玄逸斜靠在软垫上,正闭目养神,芸夭跪坐在边角,他没动静,她也不言语。
回澜国幅员辽阔,但他们选的路畅通无阻,到大都也不慢。大都的欢迎盛况是边城无可比拟的,不过这次,芸夭不用浓妆艳抹出风头。
大队车马被安排回太子府邸,打头迎接的一行宫人,带着他们去了王宫。
碧影繁花的王宫花园,暖融的阳光下,水榭亭台都洋溢着喜悦。
芸夭是一身简便的浅色行装,跟在诸人后方,一列人鱼贯而行,在华亭阶下站定,只有单玄逸一人上阶行礼。
“此行千里之遥,孤甚为担忧,以后这等事还是交由下属去办,你不要亲力亲为了。”
王起身搀扶单玄逸,字字句句都是父爱流露。
“父王,这都是儿臣应当做的,您常教导儿臣知与行相辅相成,此行虽无大收获,但也不差多少。”
其他人还都跪在阳光底下,芸夭觉得大都相去边城不算太远,日光也太毒辣了点,晒得她藏在衣领下的伤痕灼痛。
她只顾关心自己的不舒服,没注意到亭下两人正言笑甚欢的望向这边儿。
单玄逸被留下用午膳,芸夭他们是没资格作陪的,由宫人带着去了别处。她便落了单。
“你在此处暂歇少时,不得胡乱走动。”
面色严肃的宫人把芸夭带至一间华室,芸夭没进去,他甚至伸手推了一下她,而后关上门走了。
没落锁,芸夭开了个缝隙瞧了,旁边马上传来男人的高声呵斥,“让你等着,不许走动!”
念自己手无寸铁,芸夭妥协了。
可她又渴又饿,屋内有茶盏,却是空的。她闲走了一圈,除了富丽堂皇的陈设,也没有东西果腹。
饿久了,困劲儿也上来了。她不得法,只好倚在窗下的榻上补眠。睡着了,总不会饿了吧?
偏偏,她好不容易眯着,有人拿什么东西裹她的肩,她腿脚一蹬就起来了。朦胧间,还以为是做梦,双目清明了,才瞭见一边的华服女人。
一身流光紫衣,发髻梳的又高又美,瓜子小脸上秋水瞳含着淡愁,俏鼻下的丹唇却噙着笑。
如画美人,一见难忘。
可能是芸夭盯着看,让她有些窘迫,她捏着外披一角,手指不停的搓弄着,“临窗睡容易着凉,我过来看见你衣衫单薄,才给你盖上的,没想到吓着你了……”
她话语间隐隐的歉疚,让芸夭也不好意思了。
“多谢。”人生地不熟,芸夭到底是不敢多说话。
“饿了吧?我带了些点心,你先吃几口。”女子总似有话未说完一样,她扭身到外间,从桌上的食盒中取出几碟精致小点,招呼芸夭。
吃人嘴短,芸夭看着点心,口水不住地涨满口,但还是小心问一句,“这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是,殿下安排的。”
女子态度总是诚恳,芸夭挑不出可疑之处,便信了。
点心吃多了干腻,没咽下几块儿,芸夭就打起了嗝。女子歉意十足的捧出一个青玉瓶,透过光亮,可以看到里面晃动的汁液。
“听说你是外乡人,这是我回澜独有的蜜酿,清口解乏,你尝尝。”
女子素白的手指,灵活拔去红塞,递给芸夭。
带着果香的酒,轻嗅就让人馋涎难抑,芸夭这会儿噎着了,接过便饮,一股清淡却回甘绵长的酒,让她精神一震,她不懂酒,只知好喝,一小壶,不几口就咽完了。
“莫急莫急,这酒虽淡,饮急了易醉……”
女子提醒的不拖沓,可不及芸夭咕嘟的速度。
芸夭心满意足的抹着嘴,女子柳眉轻蹙着摇摇头,“你若醉了,我该如何教引你?”
“教我什么?嗝……”
毫无防备的一嗝,芸夭知羞的以袖掩口,憨憨的笑了。这会儿酒劲儿还没上来,但脸颊已经开始发烫了。
“教……你来时,殿下未与你……唉,看你年纪尚有,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问了。”
女子小脸上也拢了两坨绯红。
“我只是年龄小,不妨事。”
“那,我就说了……”
应是担心隔墙有耳,她们离得很近了,女子还是附耳轻言细语,芸夭锁着眉尖听着,在女子没准备时,腾地站起。
“你也知我年幼!”居然说出让她服侍单玄逸父王的话来,芸夭对女子的客气不再。
“我能如何?我也不愿你重蹈我的覆辙,可是你已经来了,还能出去吗?”
女子的同情也被芸夭吼散了,她怜悯芸夭,谁怜悯她?
“你也是?”
“我……”
“你是没有名分吧,还要做伺候我的活儿,看上去挺可怜的,可是在你劝我向你一样的时候,就不值得被同情。”
芸夭这话,令女子面色巨变。
“我也不用你同情,不管你为了什么巴望太子,你都不会如意的!”
她以为芸夭想做单玄逸的妻妾,毕竟回澜国最不乏有这种心思的女人。
“为什么?”原是要回她,自己不稀罕的,可好奇心让芸夭转变了思路。
“因为他是天宦。”
“天宦?”
芸夭眼睛一亮,就差噗嗤笑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