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风轻云淡凤唱完了那首最爱的歌,许舟和李默听得入了迷,仿佛,唱的就是自己。
“我曾经可是个美人呢!”春风用这句自夸,开始讲述自己的传奇人生。
春风原名叫杨凡,18岁从医专毕业,通过家里找关系进了清和市医院检验科。工作期间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了‘大哥大’文东,他虽是个黑社会,但对杨凡非常贴心,甚至可以说是死心塌地。一是因为杨凡真的漂亮、万里挑一;二是因为虚荣心。那个年代,目不识丁大佬粗的身份,能找到像国家单位正式职工做女朋友,是一件很牛的事。
文东为杨凡鞍前马后,带着她吃香喝辣,一时间,杨凡春光无限。时间长了,渐渐迷失自我,变得纸醉金迷。
本就是大小姐出生的杨凡,越来越嫌弃朝九晚五的枯燥、繁忙工作。
终于在一个正上着苦逼夜班的晚上,无故旷工跟着文东去跳迪斯科。这件事让杨凡被全院通报批评,扣除全年奖金,一度被院领导拟为开除对象,要不是政府当官的父亲四处苦苦求人,杨凡不可能只受这么轻的惩罚。
爱面子的杨凡当然不干,自己提出辞职,把她父亲气进医院住了半个月。任凭他们如何劝诫,就是不为所动,铁了心要跟文东。
她被父亲禁锢的那些日子,通过绝食、自残等方式要挟,最终,杨凡的母亲受不了女儿这样折磨自己,偷偷把杨凡放了。
因为知道继续在本地还是会被父亲阻挠,所以,杨凡跟着文东,开始了离家出走之路,这一走,就让自己原本平坦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巨大变化。
来到安平县的第一年,文东给了杨凡一个浪漫而又温馨的婚礼,唯一的遗憾,就是杨凡的父母没有参加。
结婚以后文东也继续操持着老本行,打架斗殴、耍凶逗狠,很快,本就有资金底气的文东坐稳了安平县的黑社会大哥的位置。开酒吧、收保护费、霸凌各种市场交易,一时间,风光无限,钞票大把大把赚。杨凡也过上了富太太生活,天天不是喝咖啡,就是做指甲,要么就是打麻将,家里的高端名牌数不胜数。
来到安平的第五年,父亲因为贪污、受贿,被判处10年有期徒刑,在抓捕过程中拒捕,被一枪毙命。据说当时父亲并不是真正的想逃跑,而是为了把贪污的赃款送去给杨凡,他疼爱这个女儿,疼爱到了骨子里。
杨凡带着文东回去祭拜,守灵的那天,杨凡哭了整整三天三夜,这是她第一次后悔当年的离家出走。
随着文东生意越做越大,接触的牛鬼蛇神越来越多,文东出轨了。一开始还只是小偷小摸,被发现后,杨凡打打闹闹、分分合合,文东苦不堪言。后来越吵越凶,当年的激情已完全退却,留下的只是彼此的厌恶、唾弃,杨凡不顾形象的当众撒泼、割腕、跳楼、威胁,也没能挽回丈夫。
后来,文东完全的无视杨凡,直接领着小三登堂入室,可悲的是,小三还生了个儿子。
这时,杨凡接触了毒品,更是被文东厌恶至极,还以此为借口到法院判了离婚。
杨凡彻底疯了,在文东跟小三生的儿子的周岁宴上,打算用剪刀刺死孩子,接着刺死文东和小三,然后自杀。
可剪刀刚碰到那孩子的被褥,就被赶来的警察抓获。
“警察,这有个精神病!还是个吸毒犯,要杀我的孩子!”文东指着杨凡,大声控诉着。
被前夫和前夫的小三设局,杨凡彻底绝望了。
她先是进了精神病院,抗抑郁治疗一年。抑郁症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又去了戒毒所呆了三年;接着又去了拘留所两年。整整六年,文东一次也没有来过,只有妈妈来回操持。
六年里,妈妈的白头发从双鬓爬满了整个头,腰也弯了好多。
出院的那天,遇见了文东,与其说是遇见,还不如说是文东早早在外等候。
“杨凡,我来接你出院!”文东看着眼前没有血色的杨凡,竟有点害怕。
杨凡眼皮都没抬一下,绕开了文东。
整整六年,那些煎熬、无助、痛楚,早已把杨凡打磨成了一具没有感情色彩的躯壳,她不再渴望被爱,不再留恋文东。
回到清和的家,妈妈的关怀备至,给杨凡的生活添加了一丝希望。
过了几天,文东敲响了杨凡家的门,这次,还牵着一个6岁的男孩。
独自一人在家的杨凡以为是送矿泉水的,看都没看就让文东进了门。
直到文东‘啪’的一声跪下,并喊了句杨凡我对不起,杨凡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不是送水的,而是那个自己整整恨了六年的畜生。
“滚出去!”杨凡压低声音,不想惊动邻居。
“杨凡,我知道我是畜生,我对不起你,但是请你听我把话说完!”文东说话间,磕了几个响头。
杨凡没有理会,六年的日日夜夜,让她逐渐硬了心肠。她告诉自己,文东这个人,已经死了。
文东跪着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杨凡面前,拉住杨凡的手,苦苦哀求。
杨凡一把甩开,“我差点成了杀人犯,你离我远一点比较安全!”
文东懊悔着,留下了眼泪。
“杨凡,我是畜生,我畜生不如!但是,我还是要求你件事,因为我时日无多了!”
文东的痛哭零涕,没并没有让杨凡感到一丝同情,反而多了厌恶。
见杨凡不为所动,文东哭得更伤心了。
“刘艳她死了!”文东说。
刘艳就是当时那个小三。
杨凡像没有听见一样,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拧开了喝。
“我也快要死了!”文东露出绝望的表情,并不像是演戏。
“跟我有关系吗?”杨凡淡淡一笑,“你说完了吗?说完了赶紧出去,等下我妈回来看到你,会砍了你!”
“杨凡,我得了艾滋病!”文东的话,震惊了杨凡。
“畜生!”杨凡又急又气,把手里的瓶子砸向文东。大声的咆哮:“在精神病院,当医生告诉我我被感染了艾滋病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是你感染给我的,但是我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这是我吸毒造的孽,不怪任何人。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关系,可是你为什么要跑来告诉我这些!”
文东的额头被砸出了血,门外站着的小男孩跑进来一把护住文东,嘴里大喊着:“不要打我爸爸,求求你了,不要打我爸爸!”
杨凡从小男孩的模样中看到了刘艳的样子,没错,这就是当年那个差点被自己刺死的孩子。看到他护住爸爸的样子,让杨凡想到了小时候爸爸护住自己的样子,心抽了一下。
“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你毁了我的人生,”杨凡又是狠狠的一巴掌扇在文东的脸上,文东一动不动。
小男孩拼命的护住文东,“阿姨求求你了,不要打我爸爸好吗?你打我吧,我没生病!”小男孩说着,还拉起了袖子,伸到杨凡前面。
杨凡哭笑不得,她再怎么厌恨文东厌恨文艳,也不可能拿孩子撒气。
“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是我真的要求求你,帮我照顾好我儿子,因为,我真的时日无多了!”文东低声下气的恳求。
杨凡直直的盯着眼前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看着他脸瘦得像蜥蜴的样子,吓了一跳。
文东的“蜥蜴脸”,是由一种叫做司他夫定的抗艾滋病毒药物产生副作用导致的,由脂肪转移导致。
“我求求你,帮我照顾他!”文东继续低声下气、毫无尊严的祈求着。
“凭什么?”杨凡想起过去的种种,咬牙切齿,“你凭什么求我?你有什么资格求我?”
“我这里有500万,通通给你,还有房子、车子!包括我的命,我全部给你!我知道妈……不!我知道你妈妈这些年一直生活得很清贫,连生病了都不敢花钱买药!”文东小心翼翼,生怕再次惹怒杨凡,边观察这杨凡的脸色变颤颤巍巍的继续说:“你……你现在这样的情况,估计是找不到好工作了,你妈妈会一直跟着你受苦!但是你拿了这笔钱,就可以让你的妈妈过得富足一些,有个病痛什么的,也不至于不敢花钱去医院!”
文东的话,让杨凡有些心动了。她回来的这些日子才知道,妈妈患有关节炎,每次一发病,痛得吃不下睡不着,但就是舍不得花钱治病。
“算了!不用了,我们不稀罕,我们就算喝西北风也不会要你的钱!”杨凡扭过头,不再理会文东。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不管文东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只是不想跟他有任何关系。
“杨凡,你还要这么倔强吗?你看看楼下,你妈妈在做什么?你舍得让她受这样的苦吗?”文东突然站起来,拉着杨凡走到了窗边。
楼下的垃圾桶旁边,杨凡的母亲张月在翻找着水瓶、纸板什么的。这时,一个大妈走了过来,‘抢了’张月的地盘。
“大姐,你去别的地方找,这里留给我吧!”张月苦涩的带着恳求的笑着说。
“大妹子,这地方我可是捡了5年了,你叫我走,怕是不合适吧!”
“大姐,你行行好,就让给我吧,我老伴不在了,女儿生病了需要终生服药,我实在没办法了!”
“是吗?”大妈将信将疑,手里的活也没停下,问道:“你女儿得什么病了?有那么严重吗?是不是什么怪病啊?”
张月明显的‘怔’了一下,“不……不是怪病!是……是尿毒症!”好在之前的有个亲戚得过这病,让张月的‘胡编乱造’能脱口而出。
“唉!真可怜,比我可怜!那好吧,这个位置我让给你啦!以后你就在这里放心的捡,没人敢说你!”那个大妈义正言辞的大声说。
“谢谢你!谢谢你!”张月眼眶都红了,连连弯腰表示感谢。
大妈提着装了一半瓶子的袋子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说:“大妹子,人生没有过不去的砍,咬牙坚持坚持就过去了!这几个瓶子不值什么钱,给你啦!”说完,放下袋子就走了。
步履蹒跚的张月追了几步没追到,反而累得气喘吁吁,找了个地坐下。
“买点营养品给你女儿吃,病才好得快!”大妈头也不回的走了。
远远的,从窗户看下去,张月抹着泪,满脸沧桑和心酸。
“你看到了吗?你的妈妈多辛苦!”文东的话,把杨凡拉了回来。“真的,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你妈妈想想!”
“你走吧!我不想和你说话!”连推带赶,把文东和他儿子送出了门外。
关上门的杨凡,终于撑不住了,她痛哭起来,双手握拳,狠狠的捶自己的头。她想捶死自己,可是一想到母亲,又不忍心死去。
等了很久,张月才回来,一脸疲倦。
“对不起啊凡凡,妈妈打麻将忘了时间,这就去给你做饭!”张月早已在公共厕所换上了早上出门穿的那套裙子,手也洗得干干净净。捡垃圾时穿得衣服被藏在装菜的布袋子推车里,上面放着一些青菜、鸡蛋。
“早上去晚了,没有买到你最爱吃的牛肉,就买了鸡蛋。你以前最爱吃我做的蒸蛋了,马上做给你吃!”张月边说着,边走近厨房忙活起来。心虚的缘故,她不敢抬头看杨凡,所以也没有发现杨凡的不对劲。
“先喝点冰箱里的饮料填下肚子!饭很快就好!”张月还在继续说着,一早上的劳累加上病痛的缘故,让她显得有些笨拙缓慢。
杨凡已经泣不成声,她抓起刚才文东留下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跑回房间,作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