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依然坚持不愿意做检查,只领取免费药物吃,任凭夏暖怎么劝说都不为所动,连江雪都加入了劝说的队伍,李兰还是那句话“没钱!”
夏暖很着急,说:“您这挺危险的,万一有什么严重的副作用,那可就麻烦了!”
“不危险,这两个月我不也这么过来了嘛!没啥副作用的,就是恶心、呕吐了几次,不要紧的!”
“大妈您听句劝吧!万一您真怎么了,我可没法交代啊!”
“哎呀你这姑娘,啥交代不交代的,我好着呢!”
“要不……要不我把检查费给您垫上吧!”夏暖一咬牙。有时候遇到这样的病人,她多多少少会帮助一下,谁叫自己见不惯这些人间疾苦呢。
“不用不用不用!别浪费那钱!”李兰连连摆手,“检查费可不便宜,你留着花,或者拿回去孝敬父母,别浪费在我身上!”
“大妈……”
“姑娘,我谢谢你的好心了,但我真不需要!大妈我虽然穷是穷了点,但也不想占人便宜!再说了,像我这样的病人多了去,你帮不完的!好好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吧,大妈这里你不用担心!”李兰拍拍胸脯,感谢着眼前这个好心丫头的好心。
“可是……”
“不要可是啦姑娘,赶紧把药开给我,我还有事呢!”李兰语重心长的说:“这年头,你们挣钱也不容易,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坐在这里给我们看病!”
李兰温暖的理解,让夏暖心头一热,再累都值得。
李兰坚持不检查,病威胁夏暖再不给药就不治了。
夏暖无可奈何的把药给了李兰,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好几句。
“记住啦姑娘,你比我这老太婆还啰嗦呢!”李兰笑着走了。
随时有肯能出现严重副反应,夏暖始终不敢松口气。
李兰刚走,120就送来了一位病人。
“老病人了!又来了!”120医生彭志无奈的说着。
夏暖一看,又是李荣,头都大了。
3年前,80岁的李荣得了肺结核,被查出结核病,辗转北京、上海的多家医院治疗,医生叮嘱他,要坚持吃药。但吃了药,他感觉不适,就吃吃停停,病情稍好点,甚至把药停了,时间一长,产生了耐药性。
李荣原本还有糖尿病,还经常偷吃甜食,导致血糖犹如坐过山车,吃降糖药都不管用,最高时,血糖高到仪器都测不出,有时,她又低血糖,经常乏力眩晕。
半年多前,他的病情加重了,被送到医院抢救,医生发现,他的双肺几乎都被破坏,其中有10多个空洞,最大的,直径超过了5厘米,算得上“千疮百孔”。
经救治,结核菌被杀灭,但病情太重,他的肺组织和肺功能还是恢复不了,肺组织破坏造成严重缺血、缺氧,加上血糖不稳定,他陷入了昏迷,还经常抽搐,不得不靠药物控制,并用呼吸机维持生命。
还好他的家境不错,要不然,真熬不到现在。
据统计,糖尿病患者感染结核病的风险是普通人的30倍;在结核病治疗过程中,糖尿病患者死亡的风险是普通人的5倍。
其实如果李志能配合控制饮食,及时控制血糖,进行预防性抗结核治疗,就可能不会得结核病;即使得了结核病,早期发现、早期治疗、按医嘱规范吃药,也不至于发展到这么严重。
“医生,给他安排个床位!”李志的儿媳王英蹬着高跟鞋,风姿绰约的走了进来。像上几次一样趾高气扬的‘安排’工作。
这王英,仗着在政府当领导,又跟院领导是熟人,对感染科的人员是招之则来、挥着则去。
夏暖是头也不抬,不想理她,吆喝着120的医生护士一起把李志送到了3楼住院部。
住院部值班的是李阳医生。
“做好个人防护啊!这是个耐药肺结核患者!”夏暖好心的提醒到。
“我的苍天啊!怎么第一天上班就遇到这种情况!”感染科护士杨梅一听是耐药肺结核,吓得脸都白了,赶紧从兜里又掏出一个口罩,加盖在N95口罩上。
“唉……”李阳叹气,像是在说怎么又来了。
“对了!要但单人间啊!”王英跟着来到了楼上,又开始指点江山了,“上次住那个66床就蛮吉利的,就66床吧!”
“66床有人住了!”,一看又是王英,李阳顿时脸拉得老长,没好气的说。
可以说,这王英简直是感染性疾病科的公敌,盛气凌人、目中无人。
领导呢,就喜欢拍她马屁来压制员工做一些非本职工作,但是大家敢怒不敢言。
“叫他换个病房呗!”王英满不在乎的嘟囔。
“别人都住了几天了,怎么换?”李阳很是不满,语气也提高了。
王英瞅了一眼李阳的工作牌,看见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职称的小医生敢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气炸了!提高声音说道:“你什么态度?你什么语气?”
“我就这态度,就这语气!”年轻的李阳也是打算硬刚到底了。
夏暖轻轻揪了下李阳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再说话,可他不听。
“行!”王英指了指李阳,“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找你们领导!看你还敢这么嚣张!”
“你爱找谁找谁去!”李阳不耐烦的说。
王英狠狠瞪了李阳几眼,掏出电话,不用想,肯定是给领导打去了。
夏暖想追上去说几句好听的,打消王英的气,被李阳拉住了。
“不用管她!我受够了!狗仗人势!乌烟瘴气!”
“咳咳咳!”李志艰难的咳了起来。
夏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和李阳、彭志、还有120的护士,把李荣送进了负压隔离病房的65床。
传染病负压隔离病房功能主要有两点,一是利用负压原理隔离病原微生物,同时将室内被患者污染的空气经特殊处理后排放,不会污染环境;二是通过通风换气及合理的气流组织,稀释病房内的病原微生物浓度,并使医护人员处于有利的风向段,保护医护人员工作安全。
夏暖所在的医院正好只有65、66床两床负压病房。
搬床、吸氧、心电监护、开放静脉通道,全部弄好了,几个年轻医人也累坏了。
“这大爷,我们忙活半天了,怎么一个家属都没有见着啊?”回办公室的路上,感染科护士杨梅小声的问。
“呵呵!”李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你笑什么?”杨梅很是疑惑。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李阳斜着眼看杨梅。
“我真不知道,我刚休完产假回来,我哪知道!”
“哪你想不想听?想听就清我吃中饭!”李阳坏坏的笑。
“滚!爱说说!不说拉倒!别在我这骗吃骗喝!”说话间,杨梅拧了李阳胳膊一下,疼得李阳咧开嘴大叫了一声。
“疼疼疼!大姐你轻点!”
“你再叫大姐,我拧死你!”杨梅假装生气的恐吓李阳,吓得李阳连连摇手直说不敢了。
忙完了的李阳,心里还是有些后怕的,也做好了被领导臭骂一顿发准备。毕竟,官官相护,受罪的是平民。
意外的是,好久,没等来领导的‘臭骂’,连王英也‘消失’了。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李志的孙子里顺来到了办公室。
“不好意思啊医生!现在才把我爷爷的住院证送来!”
李阳接过,说:“没事的,送来就好!”
“谢谢!”这李顺虽是王英的儿子,素质却比王英高了好几个档次。
“你爷爷这情况很危重,要家属签字的,你爸妈呢?”
“我来签吧!他们忙!”
“不对啊!你妈刚才不是在这吗?”
“她开会去了,就是她打电话让我来签字的!”
“这……”李阳陷入了为难,按理说危重病人的签字必须是最亲的直系亲属,也就是李志的儿女才能签,作为孙子,肯定是不能作为签字的首选。
“他们不会来的!”李顺叹气说,“第一次,我大伯来过了;第二次,我大姑来过了;第三次,我小姑来过了;这次,轮到我爸来了!我爸忙,我代替他来!”
李顺这话,让李阳是彻底惊呆了。
熟悉李志的人都清楚,李顺的大伯、姑姑们,从政的从政、经商的经商,家里不差钱,可在赡养老人的问题上,可是锱铢必较、一毛不拔。要不是李志有退休金,估计早熬不到现在了。
赡养老人,还分批次、按顺序!说得好听就是尽孝的机会共享,说难听就是推卸责任。
其实,这种现象还是普遍存在的,让人无奈却又不得不接受。
夏暖从住院部回到门诊的时候,江雪刚好从检验科拿到结果回来。
复查的结果挺好,加上之前李兰的话也给了她很大鼓励,所以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她告诉夏暖,最近的副反应也轻了很多,也许是因为换了疗程减少了一些药,也有可能是那种抗拒排斥慢慢改变成积极接受以后,呕吐、乏力症状要比之前减少,整个人气色也好了,体重也上升了。
离开医院的江雪并没有马上回家,她还在生江春燕的气,也或者说是赌气吧,气她重男轻女、气她不主动关心自己。
江雪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春风酒馆的门口。
酒馆里的人三三两两围城一桌,在快乐的、肆意的交流着。江雪感慨,曾几何时,自己身边也有这样的朋友。
可自从得了这病,同事、朋友的圈子里传了个遍,没有人愿意再跟她接触,连见面,都绕开了走。
闺蜜苏秋呢,明确的跟她坦白:“并不是我要疏远你、排挤你,但是我的孩子还太小,我真不敢跟你走得太近!”
江雪感觉自己就像以前课本里柳宗元的那首诗:一叶孤舟上,一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渔翁,独自在漫天风雪中垂钓。无依无靠,空虚感、孤独感每天与自己为伍,渴望有人走近自己但又怕人走近自己。
路边摊烧烤的香味扑鼻而来,江雪咽了咽口水,三个月了,已经三个月没有吃烧烤了。别说烧烤,就是炒肉也没得吃,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江雨不是想吃炖排骨,就是炖猪蹄的,江春燕呢,自然是唯儿子是从,整整三个月愣是没做过一顿炒肉。
江雪也不敢提要求,反正没有经济能力,就少开口。还好江雨有良心,总是给江雪夹肉。
可是,清淡的吃多了,就是想吃点重口味。
“尽量不要吃燥热的食物哦!当然,如果实在很想吃,那就吃一点点,但是只能吃一点点!”夏暖的叮嘱,似乎在江雪耳边响起。
“连夏医生都说可以适当吃一点,那就吃一点!”江雪抱着侥幸心理。
无奈囊中羞涩,江雪只敢点了一些蔬菜,一串肉也没拿,连老板都反复询问几遍是否够了。
“够了!我吃过饭了,就是想尝尝味道而已!”江雪撒谎道,不想被人看出自己的窘迫。
江雪怕自己的病传给别人,所以找了个远离人群的位置坐下。
看着远处的人吃得满头大汗,江雪肚子开始咕咕叫,不停的往烧烤架看去,心里把烧烤师傅催了几百遍。
终于,烤好端了上来,江雪一正狼吞虎咽,风残云卷,吃了个底朝天。还好是在角落,没有人注意到,倒是江雪自己不好意思了,忍着还想再吃的诱惑结完账就就赶紧走了。
本想夜不归宿气气江春燕,最终还是败在寒冷的夜风下,舍不得花100块钱住酒店,又无处可去,只能低头。
没有经济条件作为支撑,就不配有脾气,这,难道不是现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