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大一小玩的不亦乐乎。
崔府外,一队侍卫破开崔府的门房护院,横冲直撞的进了宅院。长夏走在前头,四下观望着,问道:“管家,听说你家府上前两日来了两位客人,带本公主去见上一眼。”
这崔府的管家是个蓄着八字胡的沉稳男子,他余光一瞥长夏身后的阵仗,眸子暗了几分,极为恭敬的说道:“殿下这边请。”
“好。”
长夏在想,此事过去定要好好的答谢秦可言。
要不是秦可言带着长夏去了香满楼,即便是想破脑袋长夏也想不到方仪会藏身在京城。那日在香满楼听了丫鬟与伙计的对话,其口中的王姑娘和红姑娘,她猜测那两位姑娘很有可能是方仪二人。
回去公主府后,长夏一刻也没闲着,派了几个机敏的下人前去崔府打探消息,不料崔府上下个个对外口风严实,白白耽误了两天时间。
在管家的带领下,长夏穿过月门,见到了正和奶团子嬉戏的方仪。
“大嫂。”
卒然听到这句脆生生的称呼,方仪转身抱起奶团子,望向长夏的眼神不觉带了丝戒备。
“你怎么......怎么会找到这里?”
长夏走上前,瞪着嗦手指的奶团子,大声质问道:“这话应是我问你,你是太子妃,是我皇嫂,怎能说走就走,不辞而别?拿太子哥哥这般戏弄。”
“早前听闻崔府有个不满两岁的少爷,说的就是他吧。崔府的家主和你究竟什么关系,你莫不是为了他才将太子哥哥舍下,将我舍下,来这崔府当个现成的后娘?”
听着长夏话语里的怨气,方仪一阵头疼,道:“没记错的话,我留了封书信给你,不算不辞而别。我和崔掌柜是朋友,来他府上小住几日而已。另外,我在崔府的消息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长夏放软了语调,道:“当下是没有,但很快就会有了。大嫂,你跟我回去吧。”
方仪摇头:“不行,我不会回去,除非我死。”
长夏气道:“你胡说......”
方仪绕开她,走到门外把奶团子抱给了日常伺候的丫鬟,转身走回桌边坐下,道:“丫头,我把你当作妹妹,也希望你把我当作姐姐来看。”
长夏眼泪蓄了泪,道:“你嘴上说的好听,有做姐姐的丢下妹妹的?”
方仪扶额,说道:“长夏丫头,你在宫里长大,后宫的皇后嫔妃过的什么日子你比谁都清楚。你太子哥哥是要做皇帝的,他会有后宫佳丽三千。举个例子,骚狐狸娶你为妻,还纳了几房小妾,你是否包容的下?”
长夏红着眼眶,摇摇头道:“当然不能容忍。”
方仪长出了口气,道:“好,现在你听仔细了,我不会跟你回去,你大可告知百里昊。我就在这崔府等到明日辰时,到那时左不过两种情况。一是我做回太子妃,无论生或死。二是我离开京城,他日你我还能相见。”
从崔府出来后,长夏乘坐马车气呼呼的去了太子府。
她没去拜会那位占着虚名的太子妃,跟着百里昊去了侧妃住处吃了顿美味菜肴。饶是她口舌挑剔,也不得不赞一句太子府的厨子好手艺,然染竹这厮见她吃的香,好心的为扭捏作态的侧妃讨个赞赏。
“沾了太子殿下的光,在下一饱口福,太子侧妃的厨艺令宫中御厨也望尘莫及。”
“哪里,太师谬赞了。”
长夏咬着筷子,看着俩人你来我往,大好的胃口,在得知是方伶伶的手艺后荡然无存。她瞟了眼身旁坐着的百里昊,见他闷声喝酒,短短几日来消瘦了不少。
长夏夹了一筷子的菜到百里昊的碗里,道:“太子哥哥别忙喝酒,多吃点菜。”
百里昊轻皱眉头,目光触及长夏满眼的关心,扯了扯嘴角,提了一嘴:“长夏,听说你下午去了崔府?”
长夏放下筷子,抬眸看着百里昊,滚到嘴边的话费好大劲咽了下去,道:“没错,看来京城中人别的不行,散播消息人人都是高手。”
她不过是去崔府串个门,没想到消息传得这般快。
染竹把她的神情变化收入眼底,问道:“你去崔府做什么?”
“没做什么。”
长夏不愿作答,记起方仪说的那些话,心中悄悄作了决断,便张口道:“我是为了帮秦可言出气,她心仪崔府那什么崔寒衣不是一日两日,崔寒衣对她似乎也生有情愫。就在昨日,我们无意间撞见崔寒衣居然金屋藏娇......”
长夏对自己睁眼说瞎话功底的见长深感欣慰,瞧桌上几人的表情看来是信了大半。
在她沾沾自喜的时候,百里昊睨了她一眼,淡淡道:“叫你平日多读些书是为你好。”
“啊?”
翌日,辰时二刻。
记着与长夏的约定,方仪今日起的格外早,大抵是为她助阵,血雨也是下在了大清早,劈头盖脸的下了一顿早饭的功夫。
方仪离开崔府后,见街市一如往常,凡在街上走的人手一把油纸伞。血雨肆虐京城,碍不着吃喝玩乐,平头百姓忙着避雨,那些个目光长远的店家已经张罗起了油纸伞的买卖。
关于血雨,世人皆是莫知其故,自西南北上京城,谁也摸不准血雨会在京城地界停留多久。京城上下百思莫解是不假,然而这京城万千个人,万千张嘴,没准就能从谁人嘴里拌出一句乃至一段可供坊间反复吮嚼的雾里看花的传闻来。
有人追根溯源,论起血雨最初落下的年份是跟当朝皇帝登基在同一年。更有甚者,谈论起当年的东宫之死,同一年发生的事自然容易叫人联想到一块去。
这是方仪路过一件茶楼时听到的,出于好奇,她叫车夫停下,进去喝了壶清茶。
茶是清茶,听的那称不上故事也算不得传闻的笑谈着实无趣。
方仪拖着腮,伸手掂量了下茶壶,约莫剩了一半茶水。
红莲现下扮作书童模样,眸子里压不住的喜悦,道:“小......公子,咱们上路吧,我想死红袖跟瑛姑姑了。”
“好,我也想她们。”
方仪结了帐,走出茶馆时手上握着一柄长剑,在旁人看去倒真有八九分江湖剑客的风范,余下一两分则是这位剑客不太注重仪容,瞧那胡子眉毛乱的实在不像话。
今早在崔府,方仪早早的收拾好行李,穿了一身男装,奈何她没有金大头的巧手,只好胡乱在脸上画了几笔。
离开时,崔寒衣一路送她到门口,路上一反常态的说了许多话。方仪这才明白,这位崔掌柜不是个哑巴,也不是个面瘫。
“子辰得王姑娘几日来的教导,竟能磕磕巴巴的背几句诗词,识了几个字,性子也不像从前顽劣了。”
“过奖了,是小公子天生聪慧。”
“昨日的事情,在下深感抱歉,辜负了乌鸦大哥所托。”
“没事的,我很感谢府上这几天的照顾,给你添麻烦了。”
行至门口,崔寒衣停下脚步,将一直拿在手里的长剑交给方仪,道:“请王姑娘收下,习武之人须有一把趁手的兵器,此去路远,多多珍重。”
方仪初见崔寒衣是在崔府的马车上,车厢内光线昏暗看不真切,此刻青天白日,方仪看的仔细,这崔掌柜年轻也貌美,眉心处长了颗痣,好别致。
“多谢,后会有期。”
她接过长剑,转身上了马车,身后隐约传来奶团子的喊声。
“姐姐,姐姐。”
“快把小公子抱回去。”
“小公子非闹着要来......”
方仪坐稳身子后,撩开车帏看去,见奶团子被崔寒衣禁锢在怀中,苦苦挣扎。
奶团子看见她了,挣扎得愈发激烈,哭叫道:“姐姐,我要姐姐。”
崔寒衣出言安抚道:“子辰别闹,姐姐要出远门。”
方仪多少舍不得奶团子,冲他挥了挥手,喊道:“姐姐走了,有空回来找你。”
“姐姐......”
车夫识时务的扬起马鞭,马儿一声嘶鸣,盖过了奶团子哭唧唧且倔强的那一句:
“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