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歇息一晚，次日清晨，方仪备好干粮和水，骑着春风得意上了路。

这一路走的很是孤寂，好在天气晴好，少了秋日里的萧瑟之意。有个成语叫对牛弹琴，方仪在想，自己对着春风得意说了一路的屁话，它没把她甩下来，足以证明这是匹心胸大度的好马。

沿途的花草树木多还绿着，一路走来也算是游山玩水了。

第三日，方仪终于是抵达了桐林县，经人指路辗转找到了目的地鸡头米村，一个依湖而起的村子。村子百十来户人家，晌午时分，家家户户的烟囱升起炊烟，饭菜的香味飘进方仪这个饥肠辘辘的异乡人鼻子里，勾起不停歇的咕噜声。

她牵着马行在屋舍之间，欲找个村民打听好贾居民的住处，很可惜，这个村子里的狗比人要欢迎她。转眼间走到了村子的尽头，方仪本想折返，却见前方竹林边有间房子。

“有人在家吗？”

方仪将缰绳系在几棵竹子上，蹲在门口敲了三四遍的门。

过了很久，门内响起一道苍老而中气十足的声音。听到这声音，方仪觉得自己找对人了。一个村子百十来户人家，只有这一户烟囱上没有冒烟。

那人道：“何人在门外？”

方仪道：“前辈可是好贾居士？”

那人又问：“你是何人？”

方仪一五一十的道出来历。

门内的人打了个哈欠，说道：“想拜师，行，先翻墙进来吧。”

方仪扶着大门站了起来，她饿的不行，虽说院墙不高，翻起来也是要不少力气的。

“翻墙？前辈你家大门是个摆设吗，开不了？”

门内没有回应。

“好，我翻。”方仪提起一口气走到土墙边，目测了土墙的大概高度，往后退了几步借力一跃骑到墙头。刚稳住身子要翻身下去，身下的土墙却小幅度的摇摆了一下，不待她反应，便是轰隆一声，土墙应声而倒。

方仪趔趄几步，磕在院子的石板上。

屋内躺在床上的好贾居士听到院子里的动静，眼皮翻了翻，吐出两个字：“蠢货。”

紧接着弹起身子走了出去，见到趴在地上的方仪后，走过去踹了她一脚，道：“起来，你个蠢丫头，翻个墙都不会。”

方仪没理他，继续趴着。

好贾居士踹了第二脚。

“起来，别装死，墙塌了你得给补上。”

方仪撑着坐起身子，仰视着踹了自己两脚的好贾居士，道：“不是我说，大爷你腿脚挺利索啊，身子骨挺结实啊，这两脚踹的......大爷？哎我去，我瞅着大爷你那胡子眉毛是粘上去的吧？”

站在她的面前的这位好贾居士，白眉白须白发，一身脏旧衣裳。

方仪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花眼，这人长了张不太老的面孔，顶多三四十岁，细皮嫩肉的，细看之下，神态与眼睛又是真实不假的老态龙钟，且是年逾古稀的人那种苍老。

好贾居士蔑了她一眼，说话的声音俨然是个老者，问道：

“咳咳，铁鹰那小子没让你带什么物件来？”

包袱放在马背上，方仪望了眼倒塌的土墙，叹了口气，毅然决然的爬起来，打开了那扇可有可无的大门。

“有，大爷你等会儿。”

木盒交给好贾居士后，方仪拖着沉重的步子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掀开堂前落满灰尘的锅盖一看，空的，整个灶台破败的像是三十年没烧过饭。

好贾居士捧着木盒，老眼有些浑浊，打量着屋内踱步的方仪，唤了一声：“蠢丫头。”

方仪转身：“干嘛？”

“跪下。”好贾居士道。

“为什么要跪下？跪天跪地跪父母，我凭什么给你跪？”方仪有气无力的走了过去，在好贾居士将要发火之际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狡黠笑道：“除非大爷你收我为徒，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蠢丫头。”好贾居士捋了捋胡须，清清嗓子，道：“为师在你之前收过两个徒弟，铁鹰跟你说过了吧。你资质浅薄，身为女子，是以为师不奢求你今后有多大的成就，无论今后你学成与否，都与为师再无瓜葛。”

方仪吐吐舌头，点头：“多谢师傅。”

好贾居士道：“起来吧，蠢丫头。为师不重繁文缛节那一套，奉茶就免了。”

方仪改跪为坐，苦着脸道：“师傅，不是我不想起来，我太饿了。师傅您每天不吃饭的吗？我在屋子里没找到一粒米。”

“为师不是神仙，自然是要吃饭的。”

好贾居士话音落下，院外传来一个村民的说话声：

“这墙怎么倒了？”

好贾居士冲方仪使了个眼色，道：“不是饿了吗，饭送来了。”

“敢情师傅您一日三餐有专人伺候的啊！”方仪嘿嘿一笑，赶忙起身跑到外面，见那面倒塌的墙边上站着个朴实敦厚的汉子，他手上提着食盒。

汉子见走出的是个生人，楞了一下，但也不多问，丢下食盒转身就走。

“慢着，大叔，哎......”

那汉子并不理会方仪，没一会儿就走远了。

留下方仪站在原地，望着汉子远去的背影长叹了口气，心道自己这个师傅奇怪就算了，连村民也是奇奇怪怪的。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回屋后，好贾居士毫不客气的开吃，完全没有分方仪一点饭菜的意思，瞧那饭菜顶多一个人的分量，方仪也不好说什么，摸摸肚子出了房门。

院子里一片狼藉，方仪没力气去打扫收拾，几步跳上倒塌的墙头，望着远处一户人家的烟囱直吞口水。

不一会儿，那户人家里走出两个扎着牛角辫子的小娃娃，手上捧着块面糕吃的欢。

小娃娃也看见了蹲在墙头上的方仪，蹦蹦跳跳往这走来。

年纪小点的孩子嗝老远喊道：“你是什么人啊？”

“二娃，别离太近，娘亲说那家住的老头怪的很。”年纪大点的孩子拦住这个年纪小的，把她往回拉。

方仪一听，忙直起身子，刚要开口，那俩小娃娃‘呀’的大叫，转头就跑了家。

边跑还边喊：“有坏人啊，有坏人啊。”

那户人家的大人走出来一看，扬了扬手里的锅铲，叉着老腰又走了回去。

方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打扮，心想自己长得是不好看，但也不像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吧。

“看来我那个便宜师傅在这片口碑不行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