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宵禁，城门已经关闭，南王朝门卫出示令牌，并勒令“开门！”。

士兵认得南王的令牌，见殿下如此焦急，以为陛下授予南王要事，连忙下命开门。

大门刚打开一人宽，南王已经纵马穿过，只留下一阵疾风吹打士兵的面庞。

“看来他也没有那么在乎你。”乐韵的声音飘来，苏洛仰望天空，不久前，雨停了，风把云吹散，露出了月亮。

她咬了咬唇，压下心里的酸涩，安慰自己道：“这种极端的选择本来就没有意义，我不是不重要，只是没有那么重要罢了。”

不过很快，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苏洛心里生出一片希冀，挣扎着靠着墙站起来，却见眼前黑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她忍不住探出身去，不知不觉半个身子已经在城墙外，从陈远邈这个角度看上去，她就是被推到了城墙边缘，只要一松手就会坠落下来。

陈远邈恨不得立即到她身边，把她揪回去！

“想不到南王殿下竟然真的出现了。”乐韵在苏洛耳边说道，“原来，像沈平那样的傻瓜不止一个，恭喜你，你赢了。”

说罢，乐韵从墙上一跃而下。

苏洛想伸手抓住她，却被捆缚着，只有一声惊恐的“不要”消散在空中，时至此刻，她幡然顿悟，沈宅里的灵堂不仅是为了沈平而设，也是她自己的死祭。

在苏洛的震惊中，乐韵从高处坠下，在南王面前落在地上。

“我不在的时候，烦请殿下替我照顾好乐韵，明年的时候，还望殿下前来喝杯喜酒。”最后一次和沈平交谈的时候，沈平这么嘱托他，陈远邈也一口答应。

“世人的成见是座大山，但唱歌是她的梦想，我希望她能永远开心快乐地唱下去。”

陈远邈望向台上婉转歌唱的乐韵，问沈平道：“你不怕世人说你娶了一个风尘女子。”

“君子立命，只求无愧于心。其实小韵不怕世人如何看她，只怕我如何看她，我不怕世人如何看我，只怕她如何看自己。”

“我既已许她白首之约，非死，不弃。”

乐韵素白的衣裳透出朵朵红莲，她虚睁着眼睛，嘴角微动不知说了些什么，缓缓地就凝固了。

“沈郎，从此以后，我们没有生离死别，只有生死与共。”

苏洛虽然不能夜视，但她听到了物体砸到地面的咚的一声，也不知怎地，泪水从眼眶里滚了下来，没有征兆地砸在砖上。

南王很快跑了上来，利落地解开她手脚的绳索，扶着她的肩仔细打量道：“有没有受伤，哪里痛没有？”。

“乐韵怎样了？”苏洛颤抖地问。

“她…自杀了。”南王停顿了一下，“或许，这是她的解脱。”

苏洛一下子哭了起来：“都是我的错……”

“不是！”南王捧住苏洛的脸，有些急切地看着她的眼睛，“你听我说，洛儿，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但每个人追逐**的方式不同，有的人恪守底线，有的人不择手段，我们应该去责怪那些不走正途的人，而不是怪罪那些引起我们**的美好的东西。”

苏洛的眼泪把陈远邈的胸口都打湿了，陈远邈把手放在苏洛的头顶，轻轻拍打着：“你放心，宁玄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本王绝不会让沈平白白死去。”

“可是皇贵妃和宁侯爷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求情。”苏洛哽咽道。

“傻丫头，刑与德是君王的权柄，是不能由君主以外的人染指的，父皇是千古明君，一定懂得这个道理。况且人臣之道有八奸，首当其冲就是同床，前朝之中有太多以色侍君，魅惑其主的故事了，皇贵妃之于父皇，是可以亵玩的美色，却不是可以左右君心的私情，其父兄，更是父皇心中的忌惮，拔除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听任。”陈远邈擦了擦苏洛脸上的眼泪，笑道，“宁玄必死无疑。”

苏洛听了他的话，心里突然没有那么慌乱了，今晚这番话，他原本是计划在文政殿说的吧，但此刻，却只能对着荒野说。

陈远邈感受到苏洛的低落，暗自猜到原因，他叹了口气，他不是没有遗憾，只是不敢赌。

“每个人都会有面临选择的时候，但我从来不会后悔我的选择，比起其他，我只要你平安。”陈远邈后怕地吐出一口气，手指擦过苏洛泪涔涔的脸，黑暗中，她轻声的啜泣让他心疼，他忍不住捧起她的下颚，缓缓低下头，吻在她唇上。

把她的呜咽、她的悲伤、她的自责都吞入腹中。

南王的动作又急切又温柔，既恨不得把她揉化了，又怕把她揉化了。

“苏洛儿，苏洛儿……”他的唇又辗转到她的耳廓，炙热的呼吸扑洒在耳边，他念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以后乖乖地，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

苏洛愣在原地，浑身僵硬，南王突然咬上了她的耳垂。

“回答。”他威胁道。

“好。”苏洛几乎是惊叫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王终于松开苏洛，摸着她红肿的唇笑：“我们回家。”

南王牵过苏洛的手走下这段废弃的城楼，他们把乐韵暂时埋在了路边，等回去之后，再将她与沈平的衣冠合葬。

陈远邈把苏洛送上马背，从她身后抓住缰绳往回走。

“根据赵侠和仝敬的描述，我已经安排影士去寻沈平等人的尸身了，不管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会尽全力把他们带回故土。到时候我们再把乐韵和沈平葬在一起，他们生同衿死同穴，也是另一种相守。”

苏洛的眼泪悄悄地滑落，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不安自责，因此早早地安排人去寻找沈平，也想了很多说辞来宽慰自己，担心乐韵真的会伤害自己，他可以放弃太子之位的竞争，苏洛曾怀疑陈远邈的亲近是否是另有所图，但如今，她选择相信自己的心。

“到时候我们再带一瓶好酒，几支红烛作为他们成亲的贺礼。”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