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秦简·为吏之道》:“凡治事,敢为固。”
......
深夜。
清风微凉,蝉鸣响亮。
天上的圆月在照明,地上的车夫在辨路;
章淳正乘着自己的车架在回去官舍的路上,此前旬阳的几位主要官吏一起做出决断后。
董爽又主动留下章淳秉烛夜谈,二人细细商讨具体事务,长谈了二个时辰,终于是把“分水”、“修渠”二事安排完满。
“只要把修渠之事办好办妥,也是不枉旬阳此行了!”
章淳身在漆黑的车厢里,心中的意识却如虹光般明亮。
二世为人的他经历了许多纷纷扰扰,他认识的世界,或者说他认识世界的方式,不再是简单的非黑即白。
说明白一些,就是章淳不会轻易给人打上“好坏”的标签,不然他也不会与有“作奸犯科”嫌疑的董爽合作。
事实上,这种贴标签,定人设的行为,那是不符合现实的,也是不符合他的利益要求的。
...
于官舍处。
章平章邯二人在屋内焦急地等待着,他们来回走动,心急如焚;
夜晚使四周变得宁静黑暗,加之章淳失联额外带来的烦躁与沉闷,给他们的心情敷上了一层阴霾,二人面露忧色,不知章淳去向和安危的他们,暗自担心不已。
“平,你回来之时,大兄可有何交代?”
章邯身为章淳仲弟,与章淳最亲,也最了解章淳,按理说章淳早应该回来了,此时夜半三更的,官寺早已经关门了,而章淳还是迟迟未归,他心中极为彷徨不安。
“兄长这两日公事繁忙,我二人一到官寺后就匆匆别离了,说不上太多话言,更谈不上有何交代了。”
章平苍白的面色也被他自己贴上了一层白霜,变得格外惨白,他摇了摇头,否定了章邯的凭空臆想。
他知道章淳很忙,而自己也是刚刚上任,需要处理许多沉积的公事,所以也就没时间去打扰了。
“会不会是又去往董府饮酒,畅饮过头了?”
昨日章淳赴宴,也是喝了许多酒水,如今迟迟未归,章邯只能想到可能是自己的大兄喝醉了酒,已经没办法走着回来了。
“不会,兄长不是好酒之人。”
遥想不久前,四位好友离别前相聚,章淳更是以茶代酒,不愿沾之分毫,此时怎么会饮酒烂醉,那不是矛盾得可笑么?
“那又是——!”
章邯正准备接着猜测,屋外突然有轻微地脚步声传来,他也不再胡思乱想,抢在章平前头,率先冲至屋外。
章邯摸着夜色,只能借由很暗淡的月光,模糊地辨别来人的轮廓,他快步越走越进,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直至他走到其跟头前,只见来人头戴官冠,浓眉厚唇,目光深邃,这不正是自己的兄长吗?
“大兄——!”
因为已是深夜,章邯的声音很小,但声调拉得很长,他上前拉着章淳的手,想把章淳拉进屋舍中在慢慢言说。
不料,章淳挣脱了他的拉扯,在他身旁轻声说道:
“稍安勿躁,田还在安置车架,今日也是辛苦他等待太久了,我去与他说说,要其明早休息,你二人先入屋中待我。”
“善。”
章邯知道大兄素来宽仁,而且此时夜深人静,稍说几句话就可能惊动已经进入梦乡的人,便也不好阻止他,自己就转头携章平溜回房内。
一刻之后,
田才静悄悄地从官舍外进来,他见章淳就在眼前等待,赶忙上前疑惑问道:
“淳君还不歇息么?”
“今日也是辛苦你了,明早你便好好休息,只是记得,正午需去拜见一下尉苏,予其这授官文书,送其上任。”
章淳提前把尉苏的文书先拿了回来,他特意安排田送尉苏上任。
一是因为铁官官寺不在旬阳县城,此去二十余里路,如果要人徒步行走的话,肯定会觉得道路有些漫长,不如送其上任,卖他个好处。
二是为了让铁官长知道尉苏是谁的人,让其有些畏惧,尉苏也能有些处事的便利。
“喏!”
田接过文书收进怀中放好,并牢记章淳的吩咐后,低头回答。
“快去歇息去吧。”
“唯。”
二人很快分别,疲倦的章淳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振作精神,进入屋内。
章淳刚跨过门栏,章邯就有些小恼,但他却不敢发火,只好轻声而急忙地问道:
“大兄可是去哪了?”
章淳想起今日在官寺中的“交易”,他原先萎靡的精神状态突然间变得亢奋起来,脸上绽放笑容后,欣然说道:
“无他,讨了些公事做而已。”
“大兄就不可提前与我等分说么?害得我等焦急万分,没有半点消息,任我等有千般武艺,也是无计可施。”
章邯自顾自地埋怨,也不管章淳是否事出有由,但没办法,这就是兄弟之间的真挚亲情,可不讲太多道理,太多逻辑。
“哈哈!”
章淳见仲弟一脸吃瘪,抑郁十足,他轻笑几声,安抚章邯道:
“今日事发突然,在官寺中时没来得及与平言说,下次有事拖延,一定会叫人通知你等。”
“大善!”
章邯关心完自己的话题,他也就明智地呆在一旁,躺在床上缄默,没有任何动静了。
而章平知道章淳沉稳,既然那么晚才回来,还只是因为“讨事做”,想来这讨得来的事,怕是不会简单。
章平性子喜静,自然也不是矫情之人,没那么多客套话,他直指问题的要点,说道:
“兄长讨得何事呀?”
“修渠。”
“修渠?”
章平有些迷茫,这两个字的发音可太多了,他没有预先的铺垫,自己也不在局中,哪能知道这‘修渠’具体是什么呢?
“是矣!县中已经敲定要开凿水渠,钱款也已经筹备妥当,而淳,为此次主持修渠之人。”
章淳自己也觉得不真实,他上任满打满算甚至还未三日,就已经经历了许多旬阳的龌龊事,整个人感觉就像上任了半年一般。
幸好如今有了一些话语权,以担责为代价,换来了一个修渠立功的机会。
章平恍然大悟,但他也不为章淳告喜,只因他明白,自己和章淳都是初出茅庐,连治政的经验都少的可怜,更别说修渠这复杂的建设工程了。
而且在秦国,修渠不仅要修得好、还要修得稳,没有专业人员来做,做出来的渠是个“豆腐渣工程”,没几年就垮了,那可是要治罪的。
章平担忧地问道:“兄长可是已有工匠之人选修渠?”
“还无工匠人选,但我预想郡中财政紧张,当是不会出钱予我等特款了,我欲假要钱款修渠,无果后,求郡中派都水官吏来‘监管’修渠,有师长、叔父二人在郡中分说,想必郡中也不会一求都不应。”
都水官掌管水力方面的事务,大多由专业的工匠担任,他们都是隶属咸阳内史的官吏。
而章淳自己是县官,不可能跳过郡一级去找内史要人,就只能用些“曲线救国”的方式,巧妙一些来做了。
“善。”
章平听了点了点头,章淳的想法没有那么天马行空,可操作性还挺强。
“呼——噜!”
章邯绵长而厚重的鼻声响起,二人顿时也是哭笑不得。
随后,二人默契地不在交流,也躺下与周公对弈去了。
......
PS:内史,位同首都市长,虽不是九卿,但地位与九卿相同;治粟内史,掌诸谷物、金玉之贮,是九卿之一。二个是不同官职,不要弄混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