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柳天上栽和露。”
“不是凡花数。”
“乱山深处水潆回。”
“可惜一枝如画、为谁摘?”
“......”
风雪无声,席卷万物。
冯炎在牧州大狱暴毙的第三晚,缘着柳青娘子的茶围,栾云逸再来。刚进银杏轩,便摇头晃脑,念叨着苏野从秦观大兄弟那儿,copy来的《虞美人.碧桃天上栽和露》。
满脸嘚瑟,十足的登徒浪子。
话不多说,栾云逸够贱。
苏野大兄弟真多。
但凡能拿得出手的唐诗宋词,他都能信口说来,只能说爷爷苏蔚然功不可没。
常言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抄起来也挺带感~
......
“所以,柳青娘子见你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吃瓜这等美事,苏野或许会迟到,决不会缺席。
“见了。”
“赠了子晏兄香囊?”
“没有。”
苏野:“......”
香囊都不送,说个Der啊^(* ̄(oo) ̄)^。
人秦观大兄弟要是放在大肃,起码和那写劳什子《牧州经》的施渭南,是同一个级别。
儒家五品,方为少儒。
少儒大人的诗,却连一个勾栏香囊都换不来。
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腚子还没坐热,茶围鼓声传来。小侯爷出门之际,显摆似的一甩袍袖,窗台处迎风怒放的腊梅,霎时从中夭折。
苏野:“......”
狗东西,赔钱!
********
“两日不见,知白老弟又清俊了几分?”
一连三日,都是大雪。
衙门无事,法曹护卫吕洪义,便也抽空来了一趟银杏坊。见得那卷着毡布,坐在窗口看雪的少年,由衷着叹了一回。
“冯炎案的万民书,可曾送往燕京?”
“送了,冯炎贼子,恶贯满盈。州里发布罪状不到半日十张布告,便没了任何空地。”
提起此事,吕大郎心下畅快。
抓起把盐焗核桃,嚼得满嘴流油。
打了个嗝,才又朝苏野抱拳:“吕某代替先生,谢过苏老弟救命之恩!”
“无甚恩德,若是《大衍律》的缺口,可以用来救人,苏某自然当仁不让。”知道武夫心性,向来耿直,苏野便简单揭过。
......
“吴大人,还在为冯炎的事苦恼?”
估摸着以东郊盲女案的诡谲程度,燕京很快就会下发批文。剥了几个核桃,苏野再度想起那刚正不阿的吴冠文来。
法家门生,最重立身根本。
若是吴法曹受此影响,止步不前。
苏野反倒好心,办了坏事。
“先生还是沉默......”
“......”
吕洪义说完,见得苏野眉梢凝起,却是支吾着说出另一件事:“铁匠铺对街的赵家阿翁,最近得了失魂症?”
“因何得的失魂症?”
盲女案堪破,到得眼下。
不过七日光景。
听得东郊铁匠铺又生出变故,苏野不自觉的放下茶杯。
“据说是半夜入厕,家人苦等不回,便出门寻找。谁料刚出门,就见赵老翁趴在门口,目光呆滞,兀自念着“眼睛”,“眼睛”...继续追问,却是没了下文。”
“眼睛?”
苏野听得,神色骤变。
“还请吕大哥,陪我再去一趟铁匠铺。”
......
晌午过后,风雪暂歇。
冯氏铁匠铺的院落内,多了几圈杂乱无章的脚印,不多时,便朝赵家小院逡巡而来。在这之前,苏野二人已经将冯家小院,仔细查探了一圈。
肉焦味消失殆尽。
剩下的,只是满院死寂,仿佛十数年无人居住!
“赵大哥,阿翁如何了?”
同满脸憔悴的赵树林见过,苏野直接切入主题。
“还是粒米未进,就靠一点参汤吊着。”
生性孝顺的赵树林说完,虎目泛红。
依稀觉得,孩子阿公熬不过这个隆冬了。
“眼睛...眼睛......”
想着五天前,还和这言语风趣的老儿喝过酒。
苏野紧走几步,到得面颊凹陷,双眼无神的赵金祥床前。未及出声,就听得嘴巴皲裂的赵老头,呆滞的念出这个词汇。
“吕大哥,不知以你血奴境界的修为,可否为阿翁吊住一口气?”
不忍再看,苏野回过头来。
“吊住阿翁的心气,自然不在话下。只是他年岁已高,恐怕......”
“无妨,便请赵大哥寻一只鸡来。”
不等吕洪义说完,苏野右手一翻,将二两碎银塞到汉子手中。
推辞不过,赵树林只得去了。
屋内的吕大郎,便听得那少年,喃喃自语:“若是阿翁醒后,证实了我心中所想;那东郊盲女案和毕方杀人案背后的元凶,自然无处藏身......”
......
半柱香工夫,一切妥当。
同苏野对望一眼,吕洪义旋即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血,凑到脸庞。红衣少年,则是伏到床旁,缓缓靠近目光呆滞的赵金祥。
“阿翁见到的眼睛,可是如此?”
话音未落,法曹护卫将鸡血当头淋下。
满头猩红,须臾漫过眼眶。
吕大郎双眼一转,豋即赤红如鬼。
赵金祥见得,开始挣扎。
俄而就见吕洪义,忽地将眸子上翻,只余下一双血丝遍布的眼白。
“鬼啊...毕方妖鬼又来啦!”
刹那间,卧床四日的老翁,瞬间从床上坐起。苏野见状,立刻低喝出声:“吕大哥,全力护住阿翁心脉。”
直到赵金祥呼吸平稳,沉沉睡去。
两人方才瘫坐在地。
......
“妖鬼杀人,不过窥透了人心恐惧。”
傍晚时分,花甲之年的赵金祥醒来,苏野听他说完所见所闻。寻思了一会,方才安慰道:“阿翁此生,经历过衍中宗圣历年间,耸人听闻的蛊母案;又从骇人听闻的天妖乱国中活了下来,何须惧怕区区邪祟?”
赵金祥听得,眉间惧意转淡。
后背腾起的暖意,终于让他脸上有了不少血色。
“知白老弟,可是查到了毕方杀人案和东郊盲女案的元凶?”
出得赵家小院,风雪再起。
吕洪义搓了搓发丝上的血浆,跟上苏野的脚步。就见那少年蹲在官道旁,从赵金祥入厕的荆棘丛中,扯下一根细枝。
发力一碾,化作碳沫消散。
“元凶不是别个,正是那打小眼盲的孤女,姜婉儿。”
杀人者,姜婉儿!
“此言何意?”
听得苏野语气坚决,法曹护卫楞在当场。
“当年冯炎杀父弑母,除了有天妖乱国的先决条件。”
“姜婉儿,也从旁作了伪证。”
“不然就凭冯老铁匠尸身内的淬火岩盐,毕方杀人便无法成立。正是如此,冯炎才会对此女死心塌地,甘愿成为伥鬼。”
似是想到冯炎,在姜婉儿的授意下。
一步步杀父弑母。
为了最大程度的吞噬怨念,更是让姜杨氏,在自己女儿面前含恨而终。苏野目光骤冷:“还请吕大哥,尽快禀告吴大人。”
“此女身上,似乎有某种蛊惑人心的法宝......”
临别时,苏野问吕洪义讨要了一把匕首。
凝神內视,就见那《牧州经》内,双目瘴毒逐日消减的盲女,同样朝他看来。
恍惚间,姜婉儿朝他咧了咧嘴!
当你凝望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
PS:合同已寄,要票票。
晚上还有一更,兄弟姐妹们,新一周了,奥力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