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野五忌。
听不得姑娘夜哭。
见不得儿郎傻笑。
花有容堵门。
杜夫子背书。
陪吴冠文喝酒。
喏,现在杜清平病好了,不押他背书了;这劳什子进士楼,又来玩这些花里胡哨的路数?
憋屈之余,苏野只想朝门里大吼一声:大人,大肃亡了!
现在的儿郎,都不考劳什子明经、进士。
只考《大肃律》,《治国策》。
最终获法者身份,荣耀乡里。
亦或者拜为一朝肱骨,指点江山。
奈何即便他在心里咆哮如雷,也无法阻止对方的考学意志。下一刻,书声琅琅的一楼安静下来,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社稷山川之事,鬼神之祭,体也。”
“......”
旋即停下,等着苏野作答。
红衣少年,只得清了清嗓子:“丧忌之用,宾客之交,义也。”
“羔豚而祭,百官皆足,大牢而祭,不必有余,此之谓称也。”
随着苏野作答,一楼的文气散了不少。
勉强露出二楼楼口。
......
好歹答过几轮,当初离砚先生让他当作课外读物,丰富课外内容的《明经》存货,已近干涸。
正常人嘛,感兴趣的事不用逼迫,也能甘之如饴。
诸如此类的之乎者也,除非向之前的《牧州经》、《大衍辞林》一般,杜清平终日将戒尺悬在他脖颈上。
不然苏野,断不会去背那劳什子诗文。
“君子曰,甘受和,白受采。”
“忠信之人,可以学礼。”
又是一连串的洗脑读书声过后,暗地里的考学夫子,再度询问声。
无从接起,苏野只得楞在当场。
片刻后却是灵机一动,来了回灵魂拷问:“先生此言差矣,应当是忠信之人,勿需学礼。不信之人,须得教化。”
“......”
顿了一会,门内之人分明有些气恼:“黄口小儿,焉能质疑圣人学说?”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即便是圣人学说,就能保证万般正确?”
苏野占据了主动,哪能轻易丧失优势:“时也势也,儒学能济世救人不假,可当今天下,却是倡导法为朝纲?。
“你......”
“苏某怎地?”
苏野承认,他这番说辞,有诡辩的嫌疑。
但读书人,若是死读书。
读书又是何用?
......
对峙间,就见一名身周飘满儒家经义,吹胡子瞪眼的中年教习,愤然而来。
见得他目光坚毅,不闪不避。
顿时一阵暴跳如雷:“元年春王正月。”
“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
“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
好家伙,连大经内的《左氏春秋》都来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被念得脑仁疼,苏野直接动用灵力,闭了五识,将那烦人的念叨排除在脑海之外。片刻后,似是看出自己在对牛谈情,一楼夫子立刻绕着他转个不停。
速度越转越快。
不多时,便化作一枚青色光球,持续对苏野暴击。
忍无可忍的少年,朝他抱了抱拳:“夫子耍得一手好陀螺,不过后劲,却是差了些......”
绷直的脚尖,苏野猛地一脚:“走你!”
青光一闪,教习夫子便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在二楼楼口即将闭合的当儿,红衣少年已然跻身其中。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垒也......”
“莫让那竖子上楼!”
却还是晚了,第二层入口闭合。
苏野早已踪影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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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少年郎好脚力,蹴鞠踢得不错。”
不见其人,先闻齐声,似是自打进士楼关闭之后,第一次遇到如此有趣的闯楼者。藏身暗处的残魂,顿时朗声一笑。
笑过之后,却是变得严肃起来。
苏野身周,随之出现诸多青气盎然的画卷。
有采莲的,放羊的。
打仗的,摘桑叶喂蚕的。
“又是一丘之貉。”
估摸着这些画面,出自明经.中经内的《诗经》篇幅,苏野苦逼着摇了摇头。不过已经打定了主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太过吃惊。
进士楼只有三层,他同样有两个杀招。
断然不会被困死在这二楼里。
“学生苏野,见过夫子。”
仍旧没见到考学的夫子,苏野略一抱拳,便站在门口。
目光四处打量,寻找去往三楼的入口。
再和这群屁事没有,拿着儒家经义,翻来覆去考学的臭老九们折腾,他都要疯了。
......
环顾了一周,考学夫子还是没有现身。
楼里的《诗经》画面,却是变了。
本该娇羞的采莲女子,朝苏野抛了个媚眼。
放羊老头走丢了羊。
打仗的军士,看到城墙的敌国**,枪械落地。
结茧期的蚕宝宝,却是吐出一只大扑棱子。
这是个不正经的臭老九。
鉴定完成,苏野就听得藏在暗处的夫子开口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
苏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
一连对完《桃夭》,《氓》,《葛覃》等诗歌。
红衣少年,心底已经满心怨怼。
这群臭老九,是没完没了了?
偏偏通往第三层的入口,尚未出现,还得苦等。
......
“上佐食举尸牢干,尸受。”
“振祭,哜之。”
“......”
终于,在考较到《中经.仪礼》篇时,苏野怒了。
学生不容易,教条主义下的古代书生,更不容易。
尼玛就算解高数题,也没这么烧脑啊......
“回夫子,上一句考题,学生没能听清。”
“也罢,老夫便再说一遍。”
藏头露尾的书院教习,还在享受着折磨学生的快感,不疑有它:“上佐食举尸牢干......”
“刀来!”
借着这个空档,苏野同沈幼鱼作了沟通。
八品鬼师,须臾破了三里开外、城南陆家地底的许贺封印。下一刻,就见《牧州境》内的怨气,大量涌起。
融入那破空而来的锈蚀尖刀内。
“闭嘴吧,臭老九们!”
冷喝传出,尖刀悬在半空,先前被他和沈幼鱼联手轰杀的许贺,再度出现。进士楼内的白骨,须臾翻卷而来,凝成一名三人来高的恐怖傀儡。
抓起尖刀,便朝面前的文气屏障洞穿而去。
许贺身周的怨气,被楼内的文气一搅,略有减少。奈何怨气傀儡并非鬼师,稍微退了几步,怨气再度汇聚而来。
那袭红衣,当即跟着牵线木偶扑将出去。
......
“咄!”
许贺三刀刺出,第一处《诗经》内的画面,随之崩溃。
“竖子敢耳?”
“小爷有何不敢?”
听得那夫子的怒叱,知晓这些奇技淫巧的画面,便是他藏身之所;苏野便将心一横,指使着许贺大肆破坏。
既然这群臭老九,全员恶人。
苏野也不当人了。
“罢了,老夫此番着了竖子的道,便放你你离去吧。”
“堂堂儒门中人,竟被一介屠夫追得无处藏身,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叱骂间,第三处楼口打开。
“多谢夫子开路!”
见得入口,苏野勉为其难的给他留了些颜面。
跟随许贺,继续朝三楼遁去。
却没发现,在牵线木偶大肆燃烧怨气,同进士楼残魂交手之际;银杏坊秋之别苑里,一贯体弱的清倌人,额头随之冒汗。
“啊!”
惨呼传出,眨眼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