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八月二十八,正是曹娪颜出嫁之日。
大婚当日晴空万里,一早就有喜鹊落在树上叫唤,帮着增添喜气。
候滦书早早去曹府给岳丈岳母敬新茶,曹娪颜蒙头遮面,看不清候滦书面容,但能感觉出他身形高大,出府时候滦书主动携住曹娪颜的手,曹娪颜一愣,却也欣然接受。
如锦在一旁觉得姑爷甚是体贴,瞧着二人牵在一起的手欣然一笑。
曹娪颜在心中感叹,这手可真凉。
曹娪颜强展笑颜,直到坐进了喜轿才敢偷偷落几滴泪,红彤彤的阳光透过喜帕照在她脸上,她回想起来父亲曾与她说的:“嫁去王府虽然是做正主王妃,但对王爷也要低眉顺目些,王爷在外名声好,可也不要善妒,稍微面软些。”
她定了定神,将父亲的话记在心里。
喜轿走了一个时辰,轿子落地,如锦扶着曹娪颜往王府内行,安平郡王在左侧,两侧皆是参加喜宴的人,安平郡王一边道谢一边同曹娪颜往府内走。
虽然是和皇家子嗣成婚,但礼节和民间大致相同,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算完事儿,新娘子被安置在洞房内,新郎官在外应酬酒席。
虹蓝与如锦在洞房中陪着曹娪颜,虹蓝怕曹娪颜饿便向外头的女使要了些吃食,曹娪颜勉强垫了垫肚子,就又坐在床上等王爷。
直到日头将落,外头喜宴才结束。
安平郡王推门而入,酒气随着飘进来,安平郡王面目因为沾了酒晕,面皮看起来通红,他脚步略有些散,说话也稍有些不清晰。
各色的人随着王爷往新房里进,又折腾着闹了洞房,二人又饮过合卺酒,才算完事。
一切完毕,安平郡王依旧露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与虹蓝与如锦道:“今日你俩辛苦,去休息吧。”
虹蓝与如锦相互望望,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虹蓝道:“奴婢伺候王爷与王妃安置妥当吧。”
安平郡王笑笑,眸子里却还是漏出些疲惫:“本王与你家小姐已经成过婚了,你俩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安平郡王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虹蓝与如锦二人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遵命退出去。
虹蓝与如锦退出屋后,安平郡王坐在桌旁,喝了杯已凉透的冷茶,然后才慢悠悠开口:“将喜帕摘了吧。”
曹娪颜没有动。
掀喜帕是新郎官要做的事,此时安平郡王叫曹娪颜自己摘,着实有些羞辱人,无论怎么僵持,曹娪颜都不能自己做这件事。
安平郡王见曹娪颜久久未动,便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本王替你掀。”
帕子掀开的一瞬间,曹娪颜眼前一亮,屋内闪动跳跃的烛火闪得她眼睛一痛,她先抬手遮了下眼而后才去看安平郡王。
安平郡王瞧了一眼曹娪颜,随手将喜帕扔在铺满桂圆红枣的喜床上,又坐回去喝冷茶。
曹娪颜目不转睛的盯着安平郡王看。
安平郡王背对着曹娪颜坐,却似乎脑后长了眼睛:“你盯着本王干什么?”
曹娪颜咽了咽口水:“茶冷了,我去为王爷做盏新的吧。”
安平郡王将身子转过去,面对曹娪颜:“你是新妇,大婚当夜叫你去做茶,不妥。”
曹娪颜顿了半天,又道:“那我喊人给你做。”
安平郡王摆了摆手:“我爱喝凉的,你先坐着,我们说说话。”
曹娪颜有些不安,眼瞅着安平郡王又喝了两盏冷茶。安平郡王通红的面色虽淡了两分,但还是看得出醉意。
几盏茶下肚,安平郡王再次开口:“你我成婚是父皇的意思,但......听闻你与太子有些过往。”
这话听得曹娪颜心下一冷。
她已经嫁入安平王府为妇,安平郡王一句话就将自己推得远远的,将已经礼成的夫妻之名也疏离开了。
候滦书并没有太在意这场赐婚,他知道自己就是个垫背的而已,陛下不想将曹娪颜赐婚给太子,才随便赐给了自己。
他觉得太子也并不在意曹娪颜,皇上赐婚时太子就在旁边,既没开口阻拦也没再争取,但那日文德殿上,皇上对太子的一番话却警醒了他,太子不在意,陛下却是十分在意。
候滦书对眼前这个女子并没有感情,但已经将她娶入府中为妇,所以他才选择在新婚之夜与曹娪颜说明。
屋里烛花爆了两下,安平郡王的影子在墙上跳了跳,曹娪颜微低下头:“我已经嫁给王爷了,必然会守住为妇的本分,在内在外皆是如此。”
安平郡王瞅着曹娪颜:“你对我而言就是一道圣谕,既然是圣谕,我也不会刻薄你。”
“王爷这样说,我已经十分安慰了,即便王爷真的刻薄待我,我也不敢有怨言。”
“你这样隐忍是为了太子?”
曹娪颜只是想显得自己乖顺听话,却没想到安平郡王会这样想。
曹娪颜有些慌,只能能强做镇定,她并不指望安平郡王能有多温柔,但话挑这么明她也没想到,好在是说太子的事,而不是文亲王,
“王爷与我之间是一道圣谕,我与太子什么都没有,日后我安身立命全系在王爷身上,万般种种也全都是为了自己。”她顿了顿又补充“为了自己与王爷。”
候滦书瞧着曹娪颜,过了半晌才再次说话:“希望你能做到。”候滦书又喝了一杯凉茶自顾自的叨咕:“之前听说成亲很累,原来是真的。”
候滦书宽衣解带,曹娪颜也整理衣冠,还顺手将安平郡王脱下的衣袍整理妥当。
候滦书好像已经把刚刚的事忘了,抬手将整理衣袍的曹娪颜拽到床上,他看着身下的曹娪颜,忽闪着两只如小鹿般惊恐的眼睛,嗯,这姑娘长的确实好看。
门口两根喜烛忽然爆了两下。
这一夜寂静,无蝉鸣无蛙叫,唯见流云辗转于胧月身前,惹得夜空时明时暗,有些热闹。
婚后王妃入主王府,王府内的对牌钥匙管家事务就该转交与王妃打理,婚后第二日却无人来交对牌钥匙,想来这应该是候滦书的意思。
好好的当家主母,手里没有对牌钥匙,事事还要派人去通房院子里传话。
安平王府后院掌事管家的是霍姓娘子,虽然只是个通房,却已经掌管王府事务好几年了,虽然在外地位地位,在府内却是一呼百应。
曹娪颜入府前就知道这个事,听说这个霍娘子出身不高也没读过书,但王府中的事料理的却好,自己与安平郡王的这场婚事就是霍娘子主事操办的。
其实,曹娪颜对管不管家这事也并不多在意,她只是怕娘家人知道,要为她操心上火。
曹娪颜琢磨着,这事她绝不能先开口,如果王爷又回绝了,脸面就更加挂不住
新婚第三天,是回门省亲的日子。
回门前一晚,王爷在赵娘子屋里用过晚饭后到正院。
“明日回门,你准备妥当了嘛?”候滦书问。
“都有下面奴仆预备着,王爷还有什么交代?”
候滦书道:“言语间的分寸你知道的。”
“自然是家中父母问什么就答什么,还要王爷赐教要有什么分寸。”曹娪颜当然知道候滦书是什么心思。
候滦书一看曹娪颜并不搭茬,也不觉得她是没听懂,便又道:“自然是要说让岳父岳母舒心的话,让二位老人家放心。”
“我说话蠢笨,不会说哄人的话,明日还是王爷多多说话吧,我在旁听着,也显得你我夫唱妇随。”
候滦书吸了口气又深深吐出,忍着性子继续:“也不用哄人,主要是让岳父岳母放心。”
候滦书虽不在乎曹娪颜,却不得不在乎陛下,如果陛下知道自己与曹娪颜不算恩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者陛下只是想将曹娪颜嫁过来,二人感情好与不好都不重要。
曹娪颜听了,满脸难以置信:“那可是家中长辈,如果不实话实话按照律例就是欺瞒父母,那是要挨板子的,我不敢,要说还是王爷说吧。”
候栾书甩了甩袖子,面上愠色有些浓,他觉得曹娪颜孺子不可教,她好像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处在什么位置。
“王爷是想让我将哪一桩事说的为委婉些?我们府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曹娪颜也不是想惹怒候滦书,她只是想看看安平郡王是不是真的好性子。
候滦书脸已经黑了,可费了好大劲才压住火气:“你当我什么都没说,我就是来你这消食的。”
候滦书觉得,这女人还真是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