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墙上的时钟缓缓敲打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很是安静,甚至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你还下不了决定吗阿述?”
“我”梁述坐在她的对面,眼神飘向别处,静静地在心里盘算着。
苏兢倒是比他更着急,走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你别忘了,张秘书为什么看你看的这么严,还不是因为上次你的小动作被梁清发现了,这公司的账目,你贪了多少,相信我,他很快就查出来了。”
“阿述。”苏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如今的形势,已经容不得他在思索了。
“阿述,你要知道,如果你被查出来什么,几年牢饭,够你吃的吗?”
梁述看着眼前这个情绪有些激动的女人,她不是本公司的人,但是帮他处理了很多次公司的事务。
梁述认真打量着他,这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学妹。
在学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学妹性子冷淡,独来独往,可能比较腼腆。
但是经过这些日子,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学妹的性格不光是冷淡,做事还狠毒。
“苏兢,我已经说过了,就算没有嫂嫂,你也不会成为我的女朋友。”
他猜想,苏兢想对梁清和嫂嫂下手,多数是因为前段时间她装作他的女朋友被嫂嫂内涵了几句,心中不快,怀恨在心。
苏兢冷笑了两声,“阿述觉得我真是如此吗?”
“是不是,我不知道。是与不是,都是你的事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梁述打量了她一眼,“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我不想对你说什么重话。我只是想让你清楚,我们两个只能是朋友,所以你不需要怨恨任何人。”
他其实内心也很纠结,前段时间他的眼线被梁清拔了,现在让张秘书查清楚他以前做的账目,就很有可能威胁着他。
他前些年不懂事,一直跟着梁清较劲儿,梁清比他大十多岁,父母早亡,长兄如父,他一直管着他。
那几年他叛逆,背着梁清做了很多事,甚至还开了一个永和公司,不得不说,他很有管理才能,但是身边的人跟不上他的步伐,只看眼下利益,所以不过多久,合伙人就卷款跑了。
他的自尊心很强,不肯低头对梁清说一句好话,正好那段时间梁清把他喊去了梁氏集团实习,他偷偷靠着梁述的命令名声干了不少的事情。
后来要账的逼得紧,梁述实在没有办法,先拿公司的钱抵了账。
原本想着后面多挣些钱填补过来就好了,没想到借的本金越滚越大,他在梁清的眼皮子底下也不敢做什么小动作,只好先晾着。
他后来就没想着再填补上,梁清的梁氏集团反正越做越大,也不差那些钱,他心里想到。
后来,梁清给他安排了一个不小的头衔,他逐渐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
也许一开始他并没有想取代梁清,只是想和他比,梁清太优秀了,他一直觉得只要自己比过梁清了,也许梁清就会看到自己的好,嫂嫂也会看到自己的优秀了。
“阿述?阿述?”
梁述逐渐回神,如今再回想那段时间,觉得现在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违背了自己当年的初心。
他也并不是怕梁清查到这些漏洞对自己怎么样,而是怕嫂嫂。
嫂嫂……
他眸子里蕴满了柔光,梁墨母亲是个温婉的南方女子,也是曾经享誉世界各地的画家时遇。
见到她的第一天,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放学后他跑到校门口,果然,自己那个努力拼事业的好哥哥又没来接他。
他用力地踹了踹水洼,“我才不在乎呢!”
余光注意到旁边的同学们纷纷上了车,他垂下了眸子,长睫掩饰着眼底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将书包扣在头上,跑了出去。
家离学校其实不远,只不过十几分钟的脚程,但是由于雨下的实在太大,他出去还没几分钟就全身湿透了。
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雨水味,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他有洁癖,一点也不喜欢雨水以及地上的泥土。
“同学,你的东西掉了!”
后面好像有人在喊他,他转头一看,自己原本那洁白无暇的卷子,已经被泥水浸透了。
他抿了抿嘴,今天的卫生也是他负责,他们踩了一地的脚印,其实还有些心酸。
“阿姨,我不要了!”
那张卷子打死他他也不要了。
雨天好像就是会让人情绪低落,他沉着脸,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和对面冲过来的人硬生生地撞到了一起。
由于他转身的力气很大,对面的人冲过来的时候用的力气也大,两人被弹开,他硬生生退了两步,而对面的人比她惨,直接倒在了对面的柱子旁边。
梁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他现在还长得不是太高,正好和对面那女的差不多高,两个人肩膀碰肩膀,骨头像是要碎了一样。
他缓缓看向那边的人,她还没有站起来,一手揉着肩膀,疼的她紧咬着唇瓣。
她戴着帽子,并没看见全脸,喻疏白只觉得她的动作以及神态有点眼熟。
“你没事吧?”
仔细听,就能听见,他的语气里还压着怒气。
其实并不能怪她,只不过所有不好的事情累计在一起发生,自己的心里就会十分烦躁,所以她冲过来撞了他这件事就相当于一个导火索。
对面的人坐了起来,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戴着帽子,梁述只能看见她勾起的嘴角。
时遇掌心撑地,站了起来
“同学,你没事吧?”她反问回去,说着还擦了擦自己沾满泥水的手。
对面没有声音,她微蹙了下眉看过去,由于抬头,眼睛露在了梁述的面前,梁述一怔。
时遇反应过来戴帽子跟你说话不太礼貌,捏着帽檐取了下来,五官全都露了出来。
时遇和梁述对视着,她拧了拧眉,眼神闪烁着,“唉,你,你是小述吗?”
她冲他笑着,梁述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嘴角抑制着惊喜的喜悦。
“你是小述吧?”她重复问道,没等梁述点头她直接拉住了他的胳膊,“对,我看过你的照片。”
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时遇抬头看了眼,将手里的红伞往他那边移了些,“对不起啊小述,你哥哥让我去接你,我飞机晚点,没赶上。”
梁述还没来得及扬起的嘴角沉了下去。
哥哥?又是梁清。
他眸光逐渐冷了下去。
“全身都湿透了,现在还有风,是不是特别冷?那我们快点回去,别着凉了。”
时遇将手里的黑伞递给了他,梁述偏过头去,紧抿着唇瓣,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举在空中的伞此时有些尴尬,弯头笑道:“嗯?小述这是因为我迟到生气了吗?”
梁述眼睛闪动了两下,垂着眸子接了过来,没搭理她径直走了。
“……”时遇转身看向他,小小年纪,脾气还不小!
“没事没事,小孩子嘛,都叛逆。”她宽慰着自己,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过去。
梁述并没有把伞打开,时遇跟在他身后叹了口气,快走两步,将她的伞分给了他一半。
梁述抬眼看着头上的伞,重新低下了头。
他本不想说话了,奈何时遇一直跟他唠着家常,她听梁清说过,自己这个弟弟脾气不太好,叛逆地要死。
现在一看,脾气不太好是真的,但叛逆地要死不至于,至少,他没跑出去这伞下,还乖乖听着她啰嗦。
“我听说你学习非常好,你真聪明,不像我,数学物理还能考个个位数。”
梁述静静听她讲着,如果没有听说这两个字,他可能还会搭理她一声。
但是又忍不住想回一句:你虽然学习不好,但是在绘画方面极具天赋,那里才是你的闪光点。
可他最终也没说出口。
“你以后想做什么?医生?企业家?”时遇想了想,“还是安安稳稳当个老板吧,在公司每天坐坐,指使指使别人,多好。”
梁述还是摆着之前的样子,沉默着。
时遇浅笑地看着他,扯了扯他的衣服,“你说呢?你说呢?”
他还是不说话,时遇又扯了扯他的衣服,“你说呢?”
被她烦的不行,梁述不耐烦地应了声。
在时遇看不见的角落,沉了一路的脸色,有了些许的缓和。
洗去了满身疲倦的梁清站在梁述的房门前,转头看向站在楼梯口笑着朝他摆手的时遇,回应了她一下,重新扣了扣他的房门。
梁述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干嘛?”
“吃饭!”
梁述看到了楼梯口的时遇,只觉得有些碍眼,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他和时遇两两相视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不是小述不喜欢我?”时遇有些败气,她来之前还想着就一个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看来,可真是啪啪打脸。
“怎么可能?”梁清有些心疼她,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他都没喜欢过我,但是你这样一个漂亮的嫂嫂,他以后肯定会喜欢的。”
“啪!”梁清和时遇朝发出声音的梁述房间看去,两两相视,有些无奈。
“梁墨正值叛逆期,闹点脾气很正常。”梁清给她做着心理准备,“你不会讨厌他吧?”
“怎么可能?”时遇窝在他怀里笑了笑,“小述是个学霸,我可能最欣赏学霸的人,高冷范现在很吃香。”
“哦?是吗?”梁清轻轻掐了掐她的耳朵,“你那个师兄不就是高冷范吗?你喜欢他?”
“哎呀,你说什么呢?”时遇起来看着他,一脸地无奈,“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师兄不喜欢我,你还总拿他说事,以后你能换个人吃醋吗?”
“师兄不喜欢你,这句话怎么觉得你有点可惜呢?”
“梁清!”
看着她板起了脸,梁清讨好地笑了笑,“好了好了,是我不对,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喜欢你。”
“哼!喜欢我的人多了!”她挣脱梁清的手走向厨房,里面还炖着汤呢。
梁清跟上去,笑呵呵地聊着天。
在房间里的梁述头靠着门,听着他们的说话声,不远处桌脚掉落的,是一个照片集。
里面全是时遇画作的照片,以及她的照片。
掉在地上翻开的那面,正是时遇低头画着聆想那时候被抓拍的照片。
“苏兢,你以为,我是真的怕梁清知道这一切吗?”
他笑了下,其实他并不怕。
他最怕的,就是时遇,如果时遇知道了一切,她还会向以前一样对他好吗?
“等你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的时候再来找我吧!”梁述揉了揉眉心。
苏兢两只手猛然拍到了桌子上,明明力气不大,桌子却动了两下。
两人都没在意这一切,苏兢继续说道:“梁述,你甘愿吗?甘愿就这样被梁清打压下去,永远翻不了身,时遇也永远看不见你。”
“滚!”
“呵被踩住了尾巴?阿述,你认清现实好不好,我们可以有个很好的未来的,你又何必执拗于过往呢?”
“出去吧,我想想。”不得不说,那句时遇也永远看不见你真的是戳到他的心窝子了。
苏兢愤然离场,在门被关上的那刻,梁述追了过去。
在电梯口反手抓住苏兢的胳膊,“你想做什么?”
他了解苏兢,这样默不吭声地走,肯定谋划着什么。
苏兢嘲笑道:“如今我能做什么?我想帮你阿述,为什么你总是对我排外呢?明明你知道,我不会让你涉入险境,你为什么就不肯体谅我一些?”
“你最好冷静一些,如果你做了什么事情,你,我不放过。”
苏兢甩开了他的手,在下电梯的那一刻,她缓缓转头,“我,是不会让你涉险的,你,值得最好的。”
“苏兢!”
杨助理闻声连忙跑了过来,“怎么了这是?”
梁述看着她的背影,说道:“给我看着点苏兢,别让她做出什么让人出格的事情。”
“不会吧?”杨助理看着苏兢的背影,暗暗说道:“虽然苏小姐性子孤傲,但也不至于真做出来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吧?看着不像啊!”
梁述转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看人,不能只看表面,里面永远又更加令人作呕的东西。”
在梁述出去的那刻,藏在桌子底下的梁墨钻了出来。
十三四岁的她脸上满满地胶原蛋白,夹着她葡萄般的大眼睛,像极了一个这世界上独一无二芭比。